纸钱儿缓缓飞,恍若漫天雪花。
看着父亲的身体被黄土埋没,披麻戴孝的少年一言不发,一双冷冷的眸子倔强的盯着那片黄土,双手慢慢成拳,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手掌心中。
入土的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曾经那么健康,那么和煦,几个月前笑着与自己打招呼出门经商,他心中无数次想过再见父亲的模样,却怎么也没想到父子二人再见面,已经是阴阳两隔。
而伴随着死者下葬,在场众人也是忍不住的议论纷纷起来,细细听之,竟多是嘲讽式的骚动。
“呵呵,聂东流一死,这小子在聂家还有何地位?前几日家族的测灵大会,他聂青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二阶灵力!这种没用的东西,早该淘汰了!”
“哎哟哟,二阶灵力,这就是那个从小被灌输修炼功法,吃了无数资源,甚至还用了兽血洗身的聂青,到头来,就养出了这么个废物?族长这眼光也真是毒辣!”
“说他废物都在抬举他了,这十几年来,每次灵力验测,他都是二阶,毫不见涨,浪费了如此多的资源,真是可恶!”
周围不断传来的奚落嘲笑之声,落入那位名叫聂青的少年耳内,宛如一根根利刺狠狠扎入他的体内,让得他呼吸也是急促了起来。
少年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无比,稍显稚嫩的面庞来,漂亮又漆黑的眸子在众人身上扫过,他木然的神色又添加了几分苦涩。
“父亲在世时这些人哪个不是马首是瞻,唯唯诺诺,父亲刚是入土,这些人就原形毕露,人性啊,还真是黑暗又扭曲!”聂青嘴角噙出一抹不屑的笑容,落寞的转身,走到了人群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位头发花白,看年龄能近花甲,却身材魁梧,老当益壮的男子,此人正是聂家现任族长聂同。
“东流啊,早说你身体不好,好好留在流云城打理家族那些商铺便好,非要出门经商,你不曾习武,常年奔波,身体如何吃的消,如今撒手人寰,你让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大哥啊!”
族长聂同声泪俱下,壮硕的身子颤抖不断,旁边的家族高层忙是劝服,劝他保重身体。
聂青心中一阵冷笑,聂同是他爷爷最小的弟弟,本是一房族人,可是当他当上了统治者这个地位,随之而来的便是六亲不认般的变化,他先前这番话,最多有五成是出自真心,另五成则是逢场作戏!
聂青理解,所以不屑。
“不过东流,你为人谦和,性情淡雅,又饱读圣贤书……”聂同的面部突然狰狞起来,身体四周呼啸起近乎恐怖的灵气,他深吸一口气,低沉喃喃道:“我会派人去调查,若是真有什么蹊跷之处,定叫你瞑目九泉!”
深瞥了一眼聂同,聂青便收回目光,狠狠捏了捏拳头,父亲原先健健康康,从商回来,就身患奇症,这其中若说没有古怪,谁人能信!
在那回去的路上,聂青一言不发,那些刺耳的嘲讽在汹涌了一番后,发现得不到聂青的一丝反抗,也是渐渐偃旗息鼓。
便在这时,聂青的手臂突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挽住,前者回头,正是看到少女浅笑弯弯的眸子,小脸稚气未脱,却已是拥有些惊人的美艳妩媚,那具身体早已发育的初具规模,一团柔软轻轻撞在聂青的手肘处,令他一时尴尬无比。
“呃……”樊离抽出手,目光在少女身上一扫而过,出声道:“有事么?”
“二哥,别难过啦!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要向前看,要努力修炼,若是伯伯真是被人所害,我们一定要去报仇雪恨!你现在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就是天上的伯伯看到也会很失望,很伤心的!”
少女名叫聂月,是族长聂同的亲孙女,因为有着这一层高贵的关系,此女在聂家也算是刁蛮任性,无理取闹的一把好手。
“你懂什么?这是我的亲生父亲,如今走了,永远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让我不难过,就不难过了?孝衣还穿在身上,我的不苟言笑都是因为已经伤心欲绝,心里流尽了眼泪,此后,一切都得靠自己,靠自己的拳头!”聂青皱眉道,他提高了嗓音,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坚定不移。
或许是被聂青的突然爆发而吓到了,聂月是远离了前者几步,目瞪口呆的盯着这萧索孤独的背影,曾经的他闲情逸致,幽默风趣,抱着茶壶书卷,悠哉悠哉能过一下午,不用想着修炼,自诩为有钱吃穿就好,何苦斗个你死我活,但是刚刚那番话,聂月似乎看到了一个孤独的猛兽从打盹状态苏醒,仰天长啸。
理了理被风吹起的青丝,将它们一并顺到耳后,少女加快脚步,追上与自己一房之亲要叫一声二哥的少年。
“我听说伯伯这次回来带了一卷名为随风决的灵法,我的灵气刚好是风属性,你能不能把它给我啊。”
闻言,聂青浑身一征,半晌之后才是冷哼一声。
“所以,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聂月此女,或许是生在高层,自出世起便有一种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这几年来,她与聂青交集少之又少,唯一的几次便还是在家族宴会上,她所结交的同龄人都是那些修炼天赋异禀,实力强劲之辈,这一次找到聂青,后者几乎是掰着脚趾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是又怎么样?你只是一个废物,小时候吃了那么多修炼资源也就罢了,现在你手中的那些灵法灵技你能当饭吃?本小姐现在需要了,你最好乖乖奉上,否则……”
兴许是被聂青的语气和话语激怒,那聂月原形毕露,抱拳在胸脯,居高临下的盯着聂青。
“否则怎样,你能杀了我?”聂青阴测测的笑道,笑容之中夹杂了不少自嘲的味道。
“你以为我不敢?”聂月彻底被激怒,她原以为这个木讷寡言的聂青自己稍微施展些手段就可以征服了,想不到这小废物竟有些意想不到的骨气,不过聂月刁蛮惯了,反抗只会让她更加的执着。
“你试试好了。”
清冷的丢下一句,聂青加快脚步,留给樊月一个孤傲的背影。
“哼,丧家之犬罢了,能掀起什么风浪!本小姐会让你服服帖帖送上那灵法的!等着瞧!”
聂月跺了跺脚,银牙一咬,恶狠狠道,身旁经过的一两位聂家族人被吓的一跳,心道又是哪个倒霉蛋惹了这位金贵?
或许是受了父亲心性淡泊的熏陶,聂青也是没有被这聂月影响太多,他这么多年来受到的排挤嘲讽还少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妮子罢了,聂青一笑置之。
“那妮子怎么去找你了,没事吧?”
一阵淡淡的香风拂来,聂青身旁多了一位同样披麻戴孝的女子,脸上还挂着泪痕,通红的双眼,颤抖着睫毛。
聂青轻轻摇首。
“那就好,你不要怕,还有嫂子呢,还有你二叔呢,我们都在你身边!”
女子挥袖擦擦眼泪,挤出一丝笑容,安慰聂青。
她确实是聂青的嫂子,聂东流的亲弟弟成家比他早,所以聂青尚有一位堂哥,这位堂哥成亲不久就出门历练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新婚妻子一直留在了聂家。
而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嫂子生的貌美如花,极具成熟风韵,便是在聂家,也是有着不少人为之仰慕。
“嗯!”聂青应道,露出久违的笑容。
他心智本就比同龄人成熟些,分辨好坏的能力还是有的,这位嫂子对自己的好怎么会感觉不到,也是让他在冷漠无情的家族里寻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随后孤独的少年依旧迈着步伐向前走,他的嫂子在身后看了看,而后在一帮樊家族人火热与嫉妒的目光中,跟了上去,与少年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