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伸手打了霍星一下，如果说霍星只有家人和他的骄傲两样不能开玩笑，那么霏霏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厨艺，虽然实在不怎么样。这时姜清玄也走了进来，皱了皱眉丝毫没掩饰他的嫌弃：“为什么要熬浆糊？”
“这是土豆泥，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车上的干粮吃完了吗？”“没有，不过既然可以做饭干嘛不打打牙祭。”
“嗯，如果还有干粮，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霏霏哼了一声，等着一会儿用实力证明自己。霍星问姜清玄：“你打赢了吗？”“我没有动手，我不觉得他是那种打赢就会低头的对手，而且我也没必胜把握。”霏霏吃了一惊：“他真有那么厉害？”“他的功法我从未见过，既不练气也不修法，纯然锻炼肉身，很是离经叛道。”
“是一种邪法？”霏霏问，“天下修真功法各异，大道之内，没什么正邪之分（这句深得霍星之心，听的他连连点头），只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高手，不知他到底有多少斤两。单看他收服一众镇民，在三界之内也算是一流人物。”
“再者我刚刚询问他身世，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哦？”
“他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全家被仇人所杀，自己也身受重伤，后来被断魂刀罗青所救。自那以后他每晚被噩梦折磨，晚晚都梦到那杀他全家的恶魔，但既看不清他脸，也不知道他是谁，想要报仇却无从报起，于是自暴自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终于被大力尊者抓来这红旗镇。围攻之中他为主力，和大力尊者缠斗在战局中心，没想到罗青弃车保帅指挥其他人合攻上来一并送了两人性命。”霏霏听到这里吸了口凉气，不自禁啊了一声，“大力尊者功力远在阿狼之上，相斗时手下留情，却被阿狼所伤，最后还奋起神力抛阿狼出去，替他受了一半攻击，当场圆寂了。”霏霏接口道：“所以他被大力尊者感化，一心想要守住红旗镇？”“不错，他想起从前大礼尊者种种苦口婆心的教诲，决定发下屠刀立地成佛，后来找到大力尊者留下的拳谱在这里日夜苦练，渐渐身上真气都无影无踪了，他本以为这是上天惩罚，没想到之后出手所向披靡，一如当年大力尊者。这里永远是一个日夜，他已经不知道练拳多久，功力更在大力尊者之上也未可知。”
霍星扇扇眼前的烟气：“你也学大力尊者用佛法感化他吗？”
“每天正午所有镇民就会冲阵，明天我会替他收拾了这群人，说明原委之后他应该会放行。”
要是一个疯子会做他应该做的事，他就不是疯子了。
霍星半夜来到疯狗的土屋和他干了三瓶威士忌，喝酒也是在军队里学会，后来自己慢慢修炼的。喝了一瓶，霍星就感觉到燥热的不行，两瓶下去，只能看着疯狗雪茄就酒，第三瓶的时候霍星整个神志不清，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喝些什么。
“你在这个镇子喝酒只能排倒数。”疯狗吐了一口烟圈，“你觉得他们没有灌过我吗？话说，今天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姑娘真是标致，该大的大，该小的小，是你妹妹？”“你妹。”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疯狗双掌合十，“我翻烂了这里所有的佛经却都不懂这句话，难道佛能让我们乐吗？罗青救我一命，我拿命还他也没什么说的，大力和尚被我打成重伤为什么反而豁出性命救我？你知道为什么吗小姑娘？”
霏霏从屋外走进来。
“你在等我喝醉吗？”“你有时疯，有时却很聪明。”
“这本来就是两码事。”“大力尊者救你是因为他是个好人，一个人不是因为做了好事才变成好人，而是因为他是个好人，所以爱做好事。”
“他是好人，为什么还让这么多人生不如死？”“好人活着，坏人就不好过，像你也是个好人。”
“读了好多书，见了好多人，孩子都懂的道理我却不懂了，这世上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那天大力和尚稳赢的局面，最后一拳几乎要了我的老命，没想到他放过了我。我看他停手第一个想法不是感恩戴德，而是想趁机杀了他。最后却是这个人舍命救了我，你是不是觉得他很伟大，但他救了我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岂不是助手为虐吗？他就一定自信能感化我？救一个恶人岂不是把许多无辜的好人置于危险，这就是为了完成他弘扬佛法的私心吗？我从前以为是老天待我不公，有人灭我满门我却无法报仇，后来想想我的确是个天生的恶人，那么这是提前的报应吗？佛家说天命注定，因果倒置也是天理，也是道吗？”
“这世上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就像黑白分明，不会因为诡辩改变。越是小孩儿的道理才越是大道理。你就算不是存心做好事，那也是好事，不是上善也是中善。有人无心做了坏事，不是恶是过，过就是中恶。”
“中善中恶，有趣有趣，古灵精怪。”
“很多事谈不上善恶，但是有对错，我们在凡间有时候不判善恶，而判对错，这就是法律。他们做坏事犯法，你没有权利折磨他们也是犯法。”
“你说来说去还是要我放你们出去，你们怎么证明你们与他们不同？在这里不为恶，来这里之前呢？出这里之后呢？空口无凭，说的天花乱坠有什么用？一个人该怎么证明他是个好人？即使他做好事，他不能装吗？他不能骗吗？一个装作好人做好事的坏人，好比是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人不到最后一刻，都看不出他的真面目，我有一个苦苦误解的难题，你帮我解答了，我救放你们走。”
“此话当真？”“一言为定。”“空口无凭。”
“哈哈哈，那你说怎么样？”
霏霏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把你这佛珠给我，耍赖了我不还你。”疯狗带着一串檀木佛珠，下方挂着一枚玉观音，他看着这佛珠出神：“这是我醒来时身上就带着的东西，可能是我身世之谜的唯一线索，好，就给你当个凭证。”
“你的问题是？”“我，阿狼，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霏霏走出屋子，霍星立马站起来跟着走了出去：“喝酒倒数，演技第一。”
他追上霏霏：“你有办法了吗？”“你说他那个问题答案是什么？”
“你答坏人他就说好人，你答好人他就说坏人，这还有什么好想的。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有些事还是留给男人做的好。”
“男人就会喝酒和骗人，你一下还做了两样。他不让我走我就不还他佛珠，我看他也打不过姜清玄。”“哦？”“你不知道耍赖是女人的专利吗？”
深夜里镇子还有不少人打打杀杀，反正他们的伤明天早上就会好了。霏霏不打算睡觉，她想试试自己不睡是不是到了明天早上还是会神采奕奕，她还想看看今天打烂的一切明天是怎么恢复如初的。太阳落下了无数遍，也升起了无数遍，就像有人总给人一种日薄西山的感觉，也有人总是像旭日朝阳。这能怪谁？
次日中午，所有镇民聚集在土屋之前的广场上，但他们前方有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无双公子——姜清玄。
姜清玄朗声道：“阿狼前辈，清玄途经贵地只是为送魔剑血噩到三生教焚毁，这自有姜家印信为凭。前辈继承大力尊者宏愿，镇压妖邪四十五年如一日令清玄好生敬佩，但前辈有用之躯何必空耗在这里，不如大开红旗镇封印，我包管收服这群妖邪，妥善安置，两全其美。”
“你爷爷的，你好大口气，姜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胡吹大气的小鬼？”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不如手底下见真章。”
屋内没人说话，姜清玄回头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前辈对清玄所说的话将信将疑，似乎不放心清玄的手段，只好班门弄斧了。”
姜清玄回身便打，使一套姜家亲传的翻云覆雨掌法，这掌法共有两路：一路翻云阴阳手，外为阴，内为阳。下为阴，上为阳。还有左右，翻拿，锁扣种种变化，专夺人灵兵，锁人脉门，制敌拆招，不伤人。一路覆雨奔雷手，使将起来掌风如倾盆大雨，掌力有雷霆万钧。合称翻云覆雨，威力不言而喻。
众人一声声哎呦到地，但又不断爬起，姜清玄看阿狼这么多年都留住他们性命，也不便下杀手，只是这些人生性剽悍，一使未能挫虎狼之徒的锐气，反而越战越勇。
“住手吧，你们都走吧。”
红旗镇的恶人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见疯狗走出来坐在门槛上，还是一口烟一口酒，伸出右手大拇指向后一指示意大家进去。
“我也不知道这出口在哪里，要想出去你们得自己找。”
不只是谁第一个冲了进去，之后十几个人一下子涌了进去，连放脚的位置都没有了。疯狗也只好坐在广场上的磨盘上，姜清玄觉得此人莫名其妙，似乎自己被侮辱了，拂袖而去。
疯狗对着霍星一招手：“你酒量不错，来喝两杯。”
他递给霍星一瓶：“这里以前是一伙儿土匪的贼窝，他们还做些走私生意，这酒和雪茄都是好东西，尤其是每天早上又会完整如初，这里哪是地狱，是个天堂啊。”
“没有人能日日夜夜一直抽烟喝酒四十五年，那早就是种折磨不是享受。”
“不是四十五年，是五百年。”“什么？”
“我数的清清楚楚，五百年。”“怎么可能？在这每天一样过五百年，你还没疯？”
“他们都记不得了，我练拳却练得脑袋越来越清楚，是五百年了，只少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