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万年前,灭世之劫将至,妖魔乱世,天界,人间,地狱,联手将妖界魔王潜妖打入八荒中的蛮荒赤地。
至此三界,以天为尊,共处和平。
地狱对我来说并不是个陌生的地方,从人间万婴屠杀那一刻起,我被带到了这个地方。
我平静的躺在万人之中,等待着不知走向何处的命运。
七日之后,穿着重重铁甲面目狰狞的狱卫离去,留下我身边重重白骨都是未满周岁的孩子。
我虽思想清晰,但却不过是个孩子,连走路还不会的我如何走出这片荒蛮的大地。
我不再想为何所有孩子都死了,偏偏我无恙,就如我不再想为何一出生我便已启智,这样的问题,想多了只会头疼。
也不知看了多少次月升月落,终于迎来了生命的屠光,
那是一个满脸长着红色毛发的矮老头,我是不知他为何来这荒凉之地,起初看到襁褓里的我时,他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白骨堆里,当我平静的说出,老头带我走吧这句话时,他终于脚下一荒,跌倒在了骨堆里。
再后来我来到了一个叫螝碳山的地方,并且在这里长大。
一百多年后,我已不再是个小不点,还有二十年,等到我满一百七十岁就是个成年人了,也许说这话很无耻,毕竟啊,一百多年前我便已启智。
螝碳山如其名,就是个产碳的地方,这里居住着地狱之中最低级的狱奴,他们大都因犯错,或因贫穷而流放到了这里。这里没有水源,四周枯竭,狱奴们早出晚归的开采着对面的那座大山,以求换些口粮霉果子。孩子与大人穿着同样破旧的麻布衣裳,居住在一片棚户区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常年擦不去的黑碳,以至于让我常常认错了人。
奴父自小将我放与同龄人一起长大,不知不觉间,我竟也将自已当成了一个孩子。
阿九与代罗算是我的同龄人,常常奴父一时高兴会赏我们几个小钱,让我们到镇子里买上一坛洒,每每这时他都要喝个烂醉,不言也不语,他有心事我怎会不知,我想也许觉得我还只是个孩子,他不想对我说些什么。
混混恶恶地过了百年,我早已忘记了人间暖阳普照的百天,一天我躺在浦草堆里看着如墨彩般洒在空境里的乌云,半轮悬在空境的血月折射的整个狱间充溢着一片凄红。
在狱里与人间不同,空境里有两个月亮,灰月为昼,血月为月。
只是白日的灰月圆整无缺,而夜里的血月则像是生生被人用大刀砍去了一半。
奴父是这样回答的,你不要小瞧那半面血月,地狱之人修练,则全靠那血月里散汲的乌蒙之气。至于灰月嘛,大概就如人间里的太阳养育着地狱里的草草木木。
想着想着,不知为何脸上一片湿湿地感觉,我拔开耳边的几根浦草在脸上抚了一把,眼泪,我吓了一跳,我无喜无忧,为何却生生落了这样一大片眼泪,我看了看四周无人悄悄将眼泪拭去,真要了命了,在这世间我万万不能流的就是眼泪,地狱之人流泪就如他们的血一样为乌黑之色,而我不一样,虽在地狱里完好的生长了百年,但却是个从人间出世的孩子。除了奴父我的秘密无人知晓。
我起身对着血月叹了一句,难不成上辈的我与你有过结,然后不以为然的离去。
对于我的种种不正常现像,我常常用一句话安慰自己,活着就是为了死去。即然最终的目的躲不过一个死字,为何要将自己捆在一堆乱麻里。不过这种思想在没多久后被我推翻,也许当一个人在失去自尊的时候才会想起反抗与主动。
狱皇狱无城在位第一千一百五十年间,我与代罗阿九正兴兴地去附近的梅镇买酒,途经一条无名河,水中长着乌圧圧的发臭的水草,当然这臭味也只有我能闻到,因为地狱人生来就无嗅觉,不过听奴父说在这片地方之外,有许多修练乌蒙术的人,他们一但修得狱君级别,便能嗅得五味浑杂,且能飞天入地,招唤狱兽。
代罗与阿九优其爱听这些故事,但显然这些故事对我这个思想与行动一并懒散的人来说,这样遥不可级的故事对我没有吸引力。
言归正传。
每每走到这时我总是刻意加快脚步,
代罗在后面大叫:“碳头儿,好不易出来一次你总是跑什么。”代罗虽与我们一起长大但,她并非狱奴,而是守在螝碳山中守卫官的女儿。
她是个有些野蛮的丫头,会点手脚上的工夫,性子不免急躁些。
而这时阿九都会乖乖的跟上我,他甩着宽大的衣服,晃着尖尖的下巴朝我跑来。
时光在我的碌碌无为中飞逝。
我想过有一天离开这里,但没想过以这样的方式。
那天一整天灰月都被圧在乌云后面,老火头不知为何总是忐忑不安。
果然一切都是有预照的,血月初升的夜晚,整个螝碳山被一群突如其来的狱卫包围。
他们穿着一样的铁甲,手持一样的弯刀,一眼望去如同复刻的模具。
一种不详的感觉如雷电般激遍我的全身,一瞬间我想到了人间的万婴屠戮,难道这是要屠山了。
那一晚一百名狱士将螝碳山的所有碳民招集到了碳场,我有些僵硬的跟在奴父身后,奴父时不时向我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
一千二百名狱奴被百名狱卫包围在一个圈里,我抬头看到所有狱奴都开始吃惊的看向前方,顺势望去,只见一个全部由骨头精雕的椅子上,一个冷面的男子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
千骨椅,那是地狱之中执掌火海的灰火大人,是我们的终极上司啊。
这时站在最前边的代罗父亲上前一步道:“请问大人为何事而来。”
见那灰火并没有应声,代罗小姐脾气上来了他的奴父还没来及阻止她,她便大声叫襄道:“哎,这么多人都站在这里难道都不会说话么,我父亲在问你们为何事而来。”
坐在千骨椅上的灰火大人仍旧是一动未动,这时他旁边走出一个满脸刀疤的狱卫,那人什么也没说,隔空一掌将代罗打得奄奄一息。
所有人都噤了声,看着乌血流了一片的代罗,我想上去扶她一把,却被奴父紧紧地拉住。
这时那个刀疤狱卫开口:“看来大家都觉得日子活够了,近年来看看螝碳山都送了些什么碳石往火海,火海火势不足怎能渡得了那些前世人的孽”。
代罗的父亲看着代罗痛心疾首道:“我知道这些年的碳石不如往年,但是螝碳山开踩了近万年之久,最好的碳石现在也只有山顶有了。我们这些碳民们没有修练士的身手,谁能近得了那险而峭的顶端。”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在听代罗父亲的驳辩,灰火大人紫得流光的眼睛扫了一下对面道:“螝碳山里的所有人都到齐了。”这个人长得很惊艳,但我却觉得他的狠辣定如他的长样一般令人深刻。
那刀疤狱卫马上伏身道:“是,大人所有人都到了。”
灰火大人站起来,侧身冷冷地道:“那便让这座螝碳山为他们赎罪吧。”
所有人都慌乱了,瞬间大火连天,从四周窜起,百名狱士结下的阵里,谁人也逃不出去。奴父紧紧地将瘦小的我抱在怀里,渐渐地我开始闻见皮肉烧焦的味道,流着乌血与皮肤溃烂的人开始到处乱窜。
在奴父怀里我悄悄露出一只眼睛,透过跳动的火焰,我看到了灰火那精致却冷情的面孔,他一身暗红色的锦袍在火焰之外轻轻的摇摆。
他的身畔走来一个妖娆的女子,看着那女子的口形我仿佛听见了她的话语:“山何时燃尽,火何时熄。”
山何时燃尽,火何时熄。我抬头望去这整个螝碳山没个千百年,谈何燃尽。
猛然在我抬头一刹那,我看见螝碳山高高地顶端,一个白衣男子静静地面朝这边。难道是天上的大罗神仙来救我们了,
就在他身影在我眼中消失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周身一片清凉。
我抬头,看到的那个影子就站在我身边,他一袭尾地的白色锦衣,上面绣着不知名的符咒,面容端逸,只是他的眼睛却一直闭着,直到我端详了他一阵他才道:“在很久以前我欠你一个人情。”
欠我一个人情,我试问这一辈子也没做什么好事。
见我没有说话他又道:“我带你走。”
他纤长的一只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我挣脱了一下看着四周的呜嚎道:“你欠着的就先欠着吧,我自有一日找你还的。”
那人虽是闭着眼睛的但却明显怔忡了一下,我看着将仅有的一点乌蒙之力都渡到我身上的奴父倒在了地上,突然心中变得沉静无比。
我冲开那人的手奋力的跑啊跑啊,烈焰排山倒海般的向我扑来,撕裂般的痛被热浪送进了四肢百骇。撑住我一定要跑出这片火山,我看到身上的皮肉一点点裂开,鲜红的血液从体内溶出,那时我觉得此生再也没有如此般的想要逃开命运的尽头。
我不能死,但也决不能再浑浑恶恶的活着。
我努力呼吸着大火里的每一口空气,每一口都是那样的辛辣。
结界,对我一个来自人间的孩子算得了什么,只要跑出这片火山我便能活下来,就能,就能看看那执掌杀屠的人的模样。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不过一个小小的螝碳山狱奴,又不过一群未满周岁的婴孩,这样的赶尽杀绝,到底是不是因为我的存在?
冲出火焰边缘的刹那,我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我静静的看着远处火焰飞舞的地方流下了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