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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9、

理娘揭开锅盖,掀开笼布,面已经发开了。理娘又舀了一瓢面,一边挼面一边添着面粉。挼好了,又从盆里挖出来搬到案板上,一剂一剂挼成长条圆柱体,再切成一个个卷子,上笼,留下一个丢进面缸里作引酵头子,又转身坐在灶下点火烧锅。渐渐地蒸汽上来了,渐渐地飘散出酵面馍的香味。蒸好了馍,洗了手,理娘从锅屋出来,把满院子里晾晒的衣被收了,分送到东屋南屋叠好放置好。看看天色,又忙着走进锅屋料理晚饭去了。

忠老爷回来了,忙着淘草喂牛。拌好草料,就站在一旁看着牛吃草,一边替牛刮梳着油亮亮的黄毛。

“三叔回来了!三叔回来了!”明理大声喊着跑进大门。紧跟着,田仁祥抱着莲莲进来了。田仁学背着背包拿着席篷子扛着铁锨紧随其后。理娘张着一双湿手一边撩起围裾擦拭着一边从锅屋走出来,对仁祥上下打量了好一阵,才疑疑惑惑地问道:

“他三叔,您没事儿吧?”田仁祥放下莲莲,伸开双臂,笑着说:

“嫂子,您看,好着呢!”

“怎么,都撤回来啦?”忠老爷慢慢踱过来问道。

“是的。河水已经耗了,留了十个人,剩下的都回来了。明个去拉门板。”

“好!好小子!真长大了!”忠老爷说罢,又转脸对理娘说:“还能有什么事儿?广儿这回不错,还立了功了呢!”说着,朝儿子肩窝打了一拳。

“真的?”理娘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问道。

“大,您到堰上去了的?”田仁祥不好意思地笑笑。

“好!他三叔累坏了吧!我给您烧水洗洗,解解乏!”理娘说着忙回锅屋,舀水烧水去了。田仁祥跟进锅屋,掀开水缸盖儿看看,又掀开锅屋门口的水缸盖儿看看,挑起筲桶出了大门,到西井挑水去了。田仁祥挑了吃水回来,倒进锅屋里的水缸。又出门到宅旁井里担回一担水,倒进锅屋门口的水缸里。热水早烧好了,田仁祥把热水提到大椿树下,又端来盆子,拿来水瓢,自己冲凉洗澡去了。洗完澡回到东屋换了衣裳出来。

晚饭好了,田仁祥把方桌搬到大门外大槐树下安放好。桌上摆放着一馍盘子新蒸的卷子,几盘时鲜蔬菜,一盆儿番茄鸡蛋汤。农家孩子爱零馍,晌午饭剩下的几个卷子早被仁学和明理、莲莲几个下午零馍吃完了。晚饭田仁祥吃得最香,他已经一两天没有正儿八经吃顿饭了。理娘不断给仁祥碗里夹菜添汤,让他多吃点儿。

“大!明儿个咱家出趟拖车吧,到大河堰拉门板,可中?”田仁祥已经放下碗筷,望着父亲问道。

“中!”忠老爷也放下了碗筷,爽快地答应了,“那还是您去吧!”看来忠老爷已经认可仁祥是大人了。

“好!”田仁祥高兴地答应着。接着忠老爷转脸对田仁学说道:

“毛孩儿,明儿个咱爷俩儿到黄盆窑看看,把红芋秧子翻了,飞根恐怕都长满了。”

大家都吃完了饭,田仁祥把桌子搬回锅屋,又七手八脚地把盆盘碗筷收拾回锅屋,三爷子回东屋歇息去了。理儿、莲莲陪着母亲洗涮完毕,一起回到南屋,果果还在等着吃奶换土裤子呢。

清晨,依然是个大晴天。早饭后,理娘拿出鞋子,递给仁祥说:

“他三叔,试试合脚不?”

田仁祥双手接过那双青帮儿白底儿的崭新布鞋,欣喜地端详了一阵,然后在一张小板凳上坐下来,下意识地在腿上蹭了几下脚丫子,先给一只脚穿上,踏到地上踩踩,又给另一只脚也穿上,站起身来,低着头瞅着双脚,踩踩跺躲,又走了几步,高兴地抬起头来,笑着对嫂子说道:

“合脚!正好!合脚!正好!”说完,又坐下来把新鞋脱下,重又穿上刚才脱下来的旧鞋。

“哎?他叔,穿上呗!怎么又脱了?”理娘诧异地问道。

“嫂子,今儿个还得上河堰,泥呀水呀的,回来再穿吧。”田仁祥说罢,走进东屋扛出牛套,到大门外挂上拖车。又回来拿上鞭子,从槽上牵出黄牛,走出大门,套上套,左手执着撇绳,右手扬鞭,“哈噢”一声吆喝,拖车慢慢向前滑动了,滑向场西北角,慢慢滑下斜坡,上了大路右拐,向村东滑去。到村口左拐向北,田仁祥扭身坐上拖车,右手一扬:“啪!”黄牛的头背上方爆出一声清脆的鞭响,拖车快速跑开了。

“嗬!像个老把式呢!”一直在远处冷眼观察着的忠老爷开心地笑着说道。

黄盆窑位于芦荻村西南方向芝河西岸,早年是烧制黄盆的陶窑,而今陶窑早已湮灭了无痕迹,只留下名字用作附近一片田地的名称。黄盆是一种橙黄色的粗陶,里面上着红黄色或红褐色的釉子,色彩鲜明,光洁美观,价廉实用,是当地农村普遍使用的器皿。理娘使用的和面盆、洗衣盆就是此种物品。忠老爷带着仁学,过了田桥,南转上了芝河西岸。这时芝河水位已经下降,剩下半槽已渐澄清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沿西岸南行数步,忠老爷在一块秫秫地头儿停了下来。满地的秫秫杆壮穗大,已经在晒红米了。

“等地干干,得打秫叶子了。”忠老爷满脸洋溢着即将丰收的喜悦,自言自语,又像是跟身旁的仁学说话。打秫叶子是把秫秸下半截的枯老叶片撕下,以利于秫秫的通风和成熟,同时给将来的砍收提供方便。

离开秫秫地,沿河南行,不远就到了黄盆窑一块长方形的红芋地跟前。漫地红芋秧子严严实实地铺满了起伏的垄沟,鲜嫩的秧梢披绿着红翘首向前,整块田地在阳光的照射下绿油油的散射着点点光芒。忠老爷从田头柳树上折了根稍粗的树枝,打掉枝杈,留下一根独杆儿,试图挑动红芋秧子,结果丝纹没动——果然正如预料——整条藤蔓都被无数的不定根牢牢地钉在了地上。这些不定根一根根都会膨胀成小的红芋,会分散养分,影响主根的生长发育,减少收获。这也正是要勤翻动红芋秧子,阻止不定根的生成生长的原因所在。

“这下子麻烦了!”忠老爷对儿子说,“看来只好用手了。”见红芋沟里还很湿,就脱下鞋子,弯下腰来,一把一把把红芋秧子撕扯起来,仰翻到垄的一边去,亮起密密麻麻的白嫩的细根向上朝着骄阳。田仁学也学着父亲的样子,脱下鞋,弓着腰,一根根扯起红芋秧子翻到一边去。在他们爷儿俩的身后生成了两道泛白的条带,缓慢地跟随着他们往前延伸着。

田仁学翻到一垄中腰,已是汗流浃背酷热难耐口渴难熬了,便站起身来对着父亲大声喊道:

“大!太热了!我渴死了!”

忠老爷已经翻完了一垄,另一垄又翻到中间迎过来了。听见儿子的喊声,也直起腰来,挥了一把汗水,对儿子笑着说:

“乖乖!是热!今儿个太阳真毒!走!歇会儿去!”说完朝地头儿河边走去。田仁学跟在后边也走回河边。爷儿俩到河边洗了洗双臂双手的泥巴,撩水洗抹着满脸汗水。

“走!吃瓜去!”忠老爷对儿子说着,抬腿上了河堰沿河朝南走去。田仁学随后跟着。

南边不远是一片瓜地,满地躺满着滚圆的西瓜。田头依着河堰搭着个瓜庵子,庵前铺着几张大席,一个头戴席篷子的瘦弱中年人正弯着腰摊晒着瓜籽。

“他五叔,一个人在忙?”忠老爷老远打着招呼。

“噢……是大哥!还有仁学,来,快来吃瓜!看把孩子热的!”晒瓜籽的中年人直起腰来,见是田大忠爷儿俩,忙热情地招呼着,摘了几个大西瓜,抱到庵子门口儿,打开来,请他们吃。父子俩抬手摘下头上的席篷子钻进瓜庵子。忠老爷拿过半边瓜,抓出红红的瓜瓤搓洗了一下双手,让仁学也洗了手,丢到一边。重新拿过半边瓜递给仁学,自己拿过半边,用手抓着瓜瓤大吃起来。田仁学正渴得嗓子冒烟呢,也忙不迭的往嘴里塞着西瓜。这个中年人是村西头儿的田大道,行五,是田大忠的近支堂弟,又亲上加亲是田仁喜的三姨夫,也就是田大忠的连襟。田大道今年种的是籽籽瓜,瓜籽很大,主要是收取瓜籽,来人吃瓜是不收钱的,留下瓜籽就行。如果瓜熟的太多,一时收不过来,每每用小攮子把瓜一个个扎破,让它加快腐烂,以便于收取瓜籽。忠老爷一边吃瓜,一边与连襟交谈着。

“这场连阴雨,没能来瓜地,今儿个才来,已经熟烂了好多,刚好收瓜籽。你看,我已经淘洗晾晒了三张席子了!今年瓜不错!”田大道高兴地述说着。

“是的,”忠老爷往嘴里塞了一块瓜瓤儿说,“这回天晴起来,今年的旱涝就定局了。看势头,今秋一定是个大丰收!”

吃饱了西瓜,忠老爷爷儿俩走回到自己的红芋地头儿的柳树下,甩掉席篷子,和衣下到河里,脱下早已汗透了的短衣短裤,边洗澡边搓洗着衣裤。很快热消暑解,见附近没人,爷儿俩赤身上岸走到柳树下,拧干上衣擦拭着头上身上的水,又把拧干了衣裤穿上,感到凉悠悠的,挺舒服。稍停,戴上席篷子,走进红芋地里继续翻着红芋秧子。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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