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扬起尖利的五指,毅然向阮宝抓去。
感受到身后的异样,阮宝将怀中的小女孩护紧,果断回头,在身前快速画出一道符文。
细长的指甲划过沉甸甸的河水,来到阮宝面前时,却像触在了一堵坚硬的墙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阿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使劲用肩膀去撞面前那道屏障,一下又一下,在水中晕开激荡的波纹。
阮宝讶异地看着他,却不敢多做停留,再度向河面游去。
肺里储存的空气已经不多,身上伤口火辣辣的疼,若不是有灵力支撑着,她恐怕再也游不动了。
头顶上,那弯月亮摇摇晃晃,阮宝抿紧唇,义无反顾地向它游去。
平静的河面漾起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随着一阵哗啦啦的脆响,阮宝破水而出。
小女孩腹部微肿,苹果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阮宝将她平放在温暖的鹅卵石上,用力按压。
“撑住,撑住……”
她不断地喃喃着,不停的按压,吹气,按压,吹气。
过了不知多久,女孩咳嗽起来。
一朵不知是泪还是水的小花吧嗒一下坠落,阮宝轻轻伏在女孩肩上,微微颤抖。
阿良终于冲破了阮宝设下的屏障,悄无声息地逼近。
阮宝漠然转身,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这竟是一只从未造过杀孽的厉鬼。他看上去已经十分虚弱,几乎不能维持生前完好无缺的身体状态,形销骨立,薄如纸片。
她不晓得他这样的状态究竟保持了多久,也不知他是如何压抑住本能的杀戮欲望,她只知道,这很不容易。
但他今天,似乎想要打破这么多年来的坚持了。
那么,她更加要阻止他。
幸好符包密封防水,一道定身符疾驰而去,轻易将阿良定在原地。
阮宝拔下白玉葫芦的小塞,壶口对准了他,信手一招。
定身符飘然落地,阿良眼中闪过不甘、不舍,但更多的是解脱和释然。
囡囡呆呆地漂浮在河面上,眼神空洞。
“小良哥哥……”
没了,最疼她的小良哥哥,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囡囡目光落在阮宝的手上,死死盯着那只白玉葫芦,瞳孔迅速被血色晕染。
阮宝抿抿唇,将葫芦收好,淡淡地回望她。
抛却所有的顾虑和忌惮,囡囡仰头发出一声尖啸,顷刻间怨气暴涨,向阮宝俯冲而来。
阮宝拔腿向侧面跑去,将囡囡从小女孩身边引开,一面再次打出一张定身符。
狂暴中的恶鬼极难控制,定身符拍上去,囡囡的身形只是停顿了片刻,随即以更加骇人的速度紧追上来,抓住阮宝的脚踝,把她拖倒在地。
阮宝下意识用手臂护住头部,脚踝上的巨力片刻不停,径直将她拖入河中。
冰冷的河水没过头顶,身上的伤口早已麻木,可阮宝仍能感到小腿传来钻心的刺痛。
囡囡的獠牙深深地埋进她的小腿中,一面大力吮吸,一面将她往更深的河底拽去。
阮宝忍不住张嘴痛呼,可河水毫不留情地灌进喉咙里,鼻腔、肺部火辣辣的疼。
胸前的玉佩随水飘荡,阮宝一手握住它,一手摊开,金色的符文缓缓在掌心浮现,变幻。
囡囡口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香甜,大脑被愤怒和贪婪搅得一塌糊涂,只靠着本能不断地吮吸,吞噬,丝毫感觉不到四周越来越沉重的威压。
一颗跳动的雷球自天灵盖坠落,一寸一寸,将囡囡从头到脚,尽数碾成齑粉。
阮宝无力地蹬了几下腿,却阻止不住下沉的身躯。
双腿像灌了铅,眼皮似千斤重。
河底静谧幽深,没有一丝光线。
这样可不成,阿琛要是来了,就要找不到她了……
阮宝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兔子,轻轻拨下它的左耳,随即陷入了昏迷。
岸边,纪琛弯腰检查了一下躺在鹅卵石上的小女孩,看了看地上蜿蜒的水渍,毫不犹豫地跳进河里。
水中飘散的血腥味,令他呼吸几乎静止。
不会的,阿宝这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纪琛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滚烫的水毫无痕迹地融入周围冰冷的水中。
河底这么冷,这么暗,阿宝她最不喜欢了,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他要快点,再快点找到她。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中忽然闯入一点柔和的荧光。
纪琛精神一振,快速朝着那光点游去。
阮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一会儿冰天雪地,一会儿烈焰翻滚,反反复复,令她难受得直想哼唧,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在,梦的后半段没有那么讨厌,她梦到自己躺在家门前绿莹莹的草地上,和小小的纪琛胳膊搭着胳膊,腿压着腿,一起午睡。
阮宝昏迷了两天两夜,终于在第三天早上,轻轻睁开了眼睛。
纪琛的胳膊压在她的脑袋下,纪琛的腿压在她的腿下,还在睡着,可眼底却一片青黑。
阮宝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心疼,握在他手里的手悄悄运起灵力,从他掌心输送过去。
纪琛蓦地睁眼,抓紧了她的手。
“你在干什么?”他问道,声音沙哑得吓人。
阮宝无辜地看着他,拉了拉被子,又拍拍他的背,意思是:你继续睡。
纪琛神情顿了顿,手指在她脖子上轻如鸿毛地抚过,“喉咙还疼吗?”
阮宝颠了颠下巴。
纪琛目光凝在她脸上,一向清亮的眼里布满了血丝。
阮宝抬手盖住他的眼睛,把他的眼皮拨下来,自己也闭上了眼。
没过一会儿,温热的气息拂过面颊,嘴唇被某样柔软的东西覆住。
阮宝抖抖索索地半掀开眼,随即颤颤巍巍地又合上。
纪琛用唇舌慢慢浸润她干燥的嘴唇,小心细致得令她心尖儿都颤抖起来。
握着她的手渐渐收紧,纪琛顶开她咬得一点都不严实的牙,包裹住她破了个口子的舌尖,安抚般吮舔起来。
本来还有些疼的伤口,在他这般“照料”下,竟奇迹般的消弭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