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像只鹅似的伸长着脖子,拼命竖起耳朵,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些许碎响,却见阮宝和纪琛听得全神贯注,不由急得满头大汗。
天啦噜,队长和阮顾问到底是不是凡人啊?
觉察到林臻的小动作,纪琛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林臻缩缩脖子,耷拉下耳朵。
阮宝看着他蔫蔫的样子,忽然想到什么,一拍额头,“差点忘了你看不到鬼,你闭上眼睛,我帮你开天眼。”
林臻一愣,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赶紧配合地闭眼,心砰砰直跳。
阮宝正要咬破手指,纪琛默默将手伸到她唇边,无声地望着她。
阮宝眨眨眼睛,张嘴在他拇指指腹上用力咬下,以指尖沾了他的血珠,在林臻眼皮上画出精细的符文。
“动念无心,清净心现。嗟彼神灵,知念吾心。吾心通明,尘尽光生。开!”
随着阮宝口中的玄妙之音,鲜红的血液缓缓融进林臻眼中。
林臻只觉得眼球被温暖的液体包裹住,舒适异常,直到感觉脑海中的某根弦仿佛被一只手触动了一般,他才倏地睁开眼,扫过身旁幽谧的树林,竟觉得光线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暗淡晦涩了。
“看那边。”阮宝小声提示。
林臻眼波流转,终于看见了树洞中那颗白惨惨的人头,心脏狠狠一跳。
“闭嘴。”纪琛叱道。
林臻生生将脱口欲出的惊呼咽下去,把拳头塞进口中,死死咬住。
槐树前,村长居高临下地开口道:“今日有几人?”
树洞中那颗惨白的脑袋低垂着,恭敬道:“回禀老爷,今日有三人,两名男子,一名女子。”
“仅三人?”村长提高了声音,颇为不满。转念一想,这次过来的那群大学生,看起来似乎真是不会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感兴趣的样子,不由气苦。
村长认命地叹了口气,淡淡吩咐:“罢了,你且将那三人所言呈上来。”
“是。”
蘅芜柔声应道,张开樱桃小口,轻吐出阵阵白雾。
那白雾在空气中渐渐扭曲,幻化成三张人脸,依次开口道:
“我希望霖哥能如意升职,不要整天郁郁寡欢。嗯……我还希望他明年能向我求婚,不然我爸妈就要把我介绍给别人了。”甜蜜娇羞的语调,正是来自莫菲。
“我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强势,在公司里不用忍气吞声,小菲的父母能真正把我当女婿看。”
“我十八岁那年趁班长值夜把尿湿的床垫和他的床垫对换了!”
林臻浑身一僵。
舞草!怎么就他的声音最大!
林臻捂着心脏,突然希望自己的听力可以再差一点。村长那老鬼,到底想拿人家的秘密去干神马!
林臻悲愤地红了眼眶,只见村长听完那最后一句话后,沉默片刻,忽然道:“蘅芜,这些年,你辛苦了。”
蘅芜动了动嘴唇,目光怔然地对上村长温和的眸子。
许久,她压下胸中暗涌的情意,深深埋下头,含笑道:“老爷说哪里话,这是蘅芜应该做的,丝毫不觉辛苦。”
村长幽幽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在她苍白的脸上怜惜地摩挲,“生前你跟着我,便已吃了不少的苦,没想到死后仍……”
他说到一半,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竟呜呜哽咽起来。
“老爷……”蘅芜颤声唤着,眼角划下一行刺目的血泪,哀泣道:“您不必如此,蘅芜从不后悔跟了老爷。生前不能替您排忧解难,死后能有机会助您得道飞升,这是上天对蘅芜的垂怜啊。”
“蘅芜……”村长动情地捧起她的脸,低头印上那冷冰冰的嘴唇。
林臻看看远处那两鬼,又瞅瞅身旁这两人,尴尬地撇开目光。这年头,连鬼都时兴秀恩爱了,嘤。
吻了许久,村长才依依不舍地直起身,正色道:“蘅芜,你再忍些时日,我必定接你出来。村里来了一个拥有纯阴之体的女子,我把她留给你,可好?”
蘅芜惊呼一声,不可置信道:“纯阴之体?这、这么贵重的东西,怎可留给蘅芜?”
村长笑了笑,反问道:“有何不可?郑氏那老妖婆,我已不想再容忍她,正好趁此机会,你我将她分食了罢。”
“啊!”蘅芜显然受到了惊吓,说话磕磕巴巴,“老、老爷,夫人她,她……”
“她的位置,早晚是你的。”村长淡淡地接口。
蘅芜身上的鬼气大起大落,显示出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村长看着她的模样,满意地勾起唇角。郑氏他是必定要除去的,至于那具纯阴之体究竟要给谁,思前想后,他却有些难以抉择了。
虽说他自己也可以享用,却始终过不去要变成女子的那一道槛。他是极有耐心的,听说这世上再也没有能对付恶鬼的驱魔道士,便也不急着修炼,更多的时候是在享受难得的第二人生。
至于囡囡,她怨力精纯,给她原本是再适合不过。然而正因为如此,村长心中有些隐忧。
囡囡死时年纪尚小,死后被怨力支配,心绪十分不稳定,有时他看着都有些胆寒,难保自己有朝一日不会被女儿所害。
而今日他带着纷乱的心思前来,看见蘅芜对他既温顺又崇拜的姿态,当下便动了心思。
村长越想越觉得可行,弯腰附在蘅芜耳畔,低声诱哄道:“娇娇儿,你且耐心等我的消息,不出两日,我们定能团聚。”
蘅芜满面娇羞,轻声应道:“妾身悉听老爷安排。”
他叫她娇娇儿……这个称呼,可是数百年未曾听过了呢。
蘅芜只觉得早已死去许久的心几乎要跳动起来,恭顺地目送村长远去,这才缓缓沉入树洞中,再不见踪影。
偷窥了半天的三人又等了一会,这才脚步轻微地来到槐树跟前。
阮宝悄无声息地摸出几张纸符,绕着槐树布下法阵,与纪琛并肩而立。
纪琛示意林臻躲得远些,曲起食指,学着村长的方法在树洞边缘叩了七下。
蘅芜很快又冒出脑袋,脸上笑意未褪,张口就道:“老爷还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