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偏西,夕阳映红,花香四溢,水天相连。两人站在山崖之上,欣赏着这番美景。一个佝偻着腰的老者走上前,说道:“少爷,老爷叫你二人去用膳。”尹逸熙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泉叔,你先去罢。”
独孤郁正自沉思着“凄凄节序高,寥寥心悟永”的心境,没有听到那二人的对话。尹逸熙见他沉思,笑道:“独孤大哥,该吃饭了。我想你和我爹爹一定很聊得来。”他直说了两遍,独孤郁这才听到。
独孤郁点点头,二人一同前往大厅。用膳时,尹逸熙嘻嘻哈哈,说着独孤郁如何救他,又说独孤郁武功如何之好,而独孤郁却是向着那副对联和那山崖,于他所言基本未听进去。而尹俞华和郭雨倒是听的津津有味,心里对这个年轻人都是大生好感。
饭后,尹俞华见独孤郁一直都是沉默不语,只道自己招呼不周,便道:“独孤少侠救了我家熙儿,若是招待不周,还望见谅。”独孤郁急忙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而且尹前辈你待晚辈很好,又何来招呼不周之言?”
尹俞华说道:“却不知少侠沉思着什么?”独孤郁拱手笑道:“晚辈去过那湖心亭和心悟崖后,一直都在思考武学之道。”尹俞华笑道:“如何?”独孤郁道:“武学之道,不拘泥于武功之道。”
尹俞华哈哈大笑,喜道:“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能够说出我所领悟的人,看来你的修为尚在我之上啊。”独孤郁笑道:“晚辈微枝末道,如何能和尹前辈相比?”尹逸熙在一旁只听得云里雾里的,便问道:“不拘泥于武功之道是什么意思啊?”尹俞华笑而不语,独孤郁笑道:“武学,在于悟,而不是只是在当今世上的武功之中所学。武学不仅仅是武功修为,可以是柴米油盐,可以是侠义心肠。”尹俞华只是微笑点头。
尹俞华见他悟性极高,自己年轻之时尚有不及,不由地起了爱才之意。起身走出大厅,并对他说道:“随我来。”尹逸熙和独孤郁不明所以,但也都跟了出去。
片刻,三人便来到了心悟崖。尹俞华从尹逸熙那里拔剑出鞘,转过身来说道:“小兄弟,拔剑罢。让我来试试你的功夫。”独孤郁心想尹俞华乃是长辈,是以等他出手。尹俞华笑道:“不用理会那些江湖规矩,你先出手罢。”
独孤郁先是直刺一剑,乃是江湖上最普通的一招“宾客迎门”,是对长辈的尊敬。此时已是夜晚,一剑既出,寒光即现。尹俞华也不挥剑抵挡,只是晃身躲闪。独孤郁剑锋一转,横削而去,尹俞华俯下身来,然后回刺一剑。
这一剑竟是有破空之声,嗤嗤作响,独孤郁见来势汹汹,想来抵挡不住,于是双足点地,一跃而起。尹俞华刺到一半,陡然变招,向独孤郁门面刺去。独孤郁也不惊慌,挥剑挡去,只是尹俞华劲力太强,独孤郁在空中找不到受力点,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慌乱之中,独孤郁以剑点地,空中翻了两下,单膝跪地,还未缓过神来,尹俞华又是一剑。独孤郁向旁滚去,直削尹俞华的小腿。这是败中求胜的法子,让尹俞华不得不自救。
尹俞华喝了声彩,伸出左手在独孤郁的剑面上一弹,只震得独孤郁半身酸麻,这一剑竟是挥不下去了。他知道是尹俞华手下留情,不然这一弹非把他打得吐血不可。
于是站起身来躬身说道:“尹庄主武功高深莫测,多谢手下留情。”尹俞华笑道:“你小小年纪练得如此,也是不容易。虽然那掌剑指的家传功夫不可授予你,但也有其他不少高深的功夫。”
独孤郁笑道:“多谢尹庄主厚爱,但这是决计不能的。”尹俞华见他执拗,只得指点一下他适才所用武功不合理之处。仙湖山庄以镜花掌法,水月剑法,玄荒指天下闻名,只是非尹氏人不可学,但其他功夫尽可授予他人,是以仙湖山庄人人都会武功,而且颇为不弱。
独孤郁听说过玄荒指,当真是玄功一出,天荒地芜。心中对尹俞华的尊敬又多了几分。只见尹俞华从腰间卸下一物,他说道:“这把是金丝软剑,虽不是什么至上利器,但也可劈木断石。”
独孤郁还待推辞,见尹俞华脸色郑重,知道推辞不去,只得说道:“多谢尹庄主。”尹俞华说道:“这把金丝软剑剑尖内含有黄金,是以更易使剑弯曲,制敌更是方便,平日里你便把它当作腰带,旁人定然不觉。”
独孤郁见尹逸熙在旁微笑,知道自己捡了个宝,两人也不点破,三人谈论着回了大厅。尹俞华问道:“武当派学徒不是应该在武当山静心休养吗,怎地你到了山下?”独孤郁答道:“还有一年之期便是英雄大会,我师父派我来是想说武当派不再参加。”
尹俞华点头道:“现在的人太过急功近利,只想着那武林盟主之位,以至于走火入魔。”独孤郁不住点头。
原来武林中每十二年便有一次英雄大会,各门派比武切磋,并推选出一派为众派之首。唐门已自没落,随着六大门派渐渐雄起,便有了“少林武当,仙湖山庄。全真龙门,峨眉丐帮”之言语。至此之后,自然经常有人回来登门拜访,说是拜访,实则是比武。而魔教中人看不惯什么“英雄大会”,是以每年也会去,也会到各门派捣乱。武当派掌门人清虚子说道习武之人不应争取名利,是以要退出。
独孤郁在庄内住得数日,说道还有任务在身,不便久留。这几日,他与尹俞华和尹逸熙聊得甚欢,是以离开的时候,都是依依不舍。在船上望着那山庄,心想:此地当真是神仙宝地,不愧为仙湖二字。
那下人划得大半柱香时间,突然间大雨而至,狂风席卷,狂涛怒浪,船只摇晃,大雨拍在脸上,兀自生疼。那下人转头说道:“大侠莫慌,这风暴马上就过去了。”虽是这么说,可是他的声音却在颤抖。独孤郁努力地想睁大眼睛,霎时之间,眼前一黑。
也不知过了多久,独孤郁睁开眼来,却见风清月明,已是夜晚。见自己正在一座孤岛之上,身旁只剩下破败的船只,那个下人也已不见,想来是凶多吉少。
暗自摇头,向四周望去,却见杂草四长,却不见有树,未免有些奇怪。一日未进食,于是褪去衣裳,到水中抓了两只鱼来。用打火石生起了火,心想:幸亏这岛上草多,要是什么都没有,今日我可得做一回野人了。
正自出神,听到身后有劈空之声,急忙转过身来,见一个蓬头垢面,满脸胡须的人挥掌而来。他的剑已经在船上丢了,现在只剩下金丝软剑,也不细想,拔剑挥去。
那人也不缩手,化掌为指,向剑上指去,若是普通的剑,内力自是传了上去,可是那金丝软剑质地非凡,实是不可多得的宝剑。一指既出,内力尚未传出,剑已弯了过去。
独孤郁一见即明其理,心中好生感激。那人见一招不得,“咦”了一声便收掌站立,然后说道:“你这小娃,怎地到了这里来?”
独孤郁疑惑的望着他,问道:“你是谁?”那人笑道:“你是谁?”独孤郁见他刚刚那几下武功高强,想来是一位老前辈,便拱手说道:“晚辈武当派独孤郁。”
那人点头道:“我还道你又是天保派的人。”独孤郁心想:天保派?没听说过。便问道:“天保派怎么了?”那人说道:“天保派的人都是畜生不如啊。”独孤郁见他骂了起来,听得烦了,也不搭理,想是在岛上太久,得了失心疯,于是径自去吃鱼。
过了片刻,听不到那人在骂人,转头望去,却已不见那人身影,心中想到:好像师父说过天保派的事,不过这些年似乎已经没落了。当下也不细想,吃饱了便思考如何逃脱,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闻到一阵香味,然后独孤郁睁开眼来,却见远处有烟火生起,他毕竟少年人心思,好奇心起,便向那里跑去。却见那人白须白发,衣服邋遢,正是昨晚的那人。见他手中的打火石,正是自己的。
于是他跳了出来,叫道:“你怎么偷我东西啊?”那人怒道:“谁说这是你的?”独孤郁道:“上面有个郁字是不是,我叫做独孤郁,那是我的名字。”那人拿起打火石,用掌一削,竟然削下来一块,然后把那一块扔了过去,道:“诺,这是你的那块打火石。”
独孤郁见那一小块上有个郁字,当真是哭笑不得。但见他这一手神功,世上罕有敌手,想来遭遇和自己一样,但是这样心中不免担忧渐生。
走近时,见那人眼神迷茫,皮肤黝黑,想来在岛上受了不少苦,不由地暗生怜悯之心,说道:“前辈,如果你想用东西,也不用偷,只需说一声我便给你。”那人哼了一声,说道:“我想用什么东西从来不用向别人通报。”独孤郁只道他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得久了,没人陪伴,是以忘了处世之道,不禁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