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央涵则是走过去重点“照顾”起了那个恶魔,同时还不忘招招手示意苏白在一旁看着。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能回答一下吗?”央涵带着一贯的和煦微笑对全身都被控制住的恶魔问道。
恶魔沉默不语。
“这把匕首是不是你们转化成这样的关键?“央涵透过微曦的光晕端详着那把匕首说道。
“故里一洼煤矿@#%。”那恶魔张口吐出一堆让两人面面相觑的奇异语言。
央涵沉吟了一会儿,苏白见他陷入沉思模样以为他对这种语言也有所涉猎。
却不料他直接将匕首塞进他嘴里,魂力鼓动,手腕一转,直接将那恶魔嘴里牙齿连带着牙根一齐捣了下来。这绝对是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楚,饶是一贯疯狂的恶魔也发出了一声凄厉而含糊的痛呼。眼见他无力的喷出一口酸水,央涵不动声色的悄然闪身躲开。飞溅出来的酸液直接滴到了苏白脚边。
“你不是想要学一些有用的东西吗?那就过来好好看着。”央涵突然出声道,并且嘴边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当然现下的苏白也早已知道这可不是什么代表着温和与善意的微笑,而是有与之截然相反甚至更加恶劣的意味蕴含于其中。
央涵从身上不知何处取出了一副散发着莹白光辉的薄膜手套和几片连一丝光芒都不曾反射的刃片。然后带着白手套的双手轻轻抚上了恶魔的躯干,他的动作不急也不缓同时还不停变换着各种手势,神情专注如雕刻美神的雕塑家。
“身体构造上倒是和人类差不多,不过肌肉组织强度就变态的有些过分了,什么样的环境下才能长成这般强壮的体魄呢……”央涵兀自嘟囔着。
“对了,你吃过饭没?“央涵突然携带着黠蹙的笑意回头问道。
“刚吃......”苏白就见到一大片血肉被央涵刮了下来,央涵刀尖摩挲着恶魔大腿内侧,“这是人类痛觉神经最密集的地方,不知道恶魔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各种意义不明的惨叫声回荡在小小的密室里,苏白已经吐了一个墙角,但少年不服输的韧性仍在强迫着他看下去,他不想在央涵面前低头,他试图瞪大眼睛看清央涵的每一个的动作,尽管肠胃发出着惨烈的抗议。虽然从另一个角度讲,他是这场血腥盛宴唯一的一个观赏者。
苏白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不少血腥场面的,不管是年少见识过的丛林法则还是北曜的历练,他都自觉有比同龄人高出许多的接受能力。然而在央涵的残酷手段面前他的心理防线全面溃败,央涵的手法看似很温柔,不粗暴也不缓慢,像是一个经验老道的外科专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术。
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苏白不知道自己呕吐了几次,到最后他觉得自己终于能接受央涵的动作了,于是拼命睁大跳动的眼眶紧盯面前身上已经没有几块完好皮肤的可怜恶魔。央涵放下刀,不自觉的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同时也将苏白的思绪从远方拉了回来。
虽然目不能视,但央涵知道眼前的家伙绝对还活着,而且生命力之顽强还超出他之前的预料。
“很好,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是你就眨一下眼睛,反之则两下。”央涵薄如蝉翼的刀片贴着恶魔的眼皮拂过。
“那种恶魔匕首是你自己无意间找到的吗?”
恶魔想也不想,忙不迭的眨了一下眼。
“唔咔!”一声惨叫突然把苏白吓了一跳,一片薄薄的刀片直接插入了恶魔的右眼里。“好了,你骗了我,所以你只有一次回答问题的机会了。”央涵语气轻快,仿佛老师在批评不小心犯了小错误的得意门生。
“啧,我再问你喔。这把匕首你是不是得到某个地方或者说组织的承认后发放的。”央涵调整了一下,继续问道。
那恶魔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就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看这个比他更符合恶魔这个字眼的男人。央涵掷下一片刀刃,却是钉入了与恶魔脑袋差之毫厘的案板上。
“真是伤脑筋啊。”他挠了挠鬓角的发梢,突然道:“苏白!”
“在。”苏白有些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你去楼上找些绘画工具,然后回来把这个怪物画下来。唔,要他之前的样子。”央涵不知聚焦于何处的目光转向那怪物如今惨不忍睹的身体。
苏白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家里的,每当他感觉自己几乎要昏厥在路边的时候就会拿出央涵画出的那张恶魔素描图像,一种几乎立体实质化的压迫感才使他勉力回过神来。
绘画是一门相当烦心的学问,尤其是以魂力凝线记录下那些身体线条张扬又繁涩的荒兽。据说曾有高手画师临摹过蓝色位阶荒兽的躯体,结果画到一半那位拥有不俗修为的画师就口吐白沫的昏了过去,而被他临摹下来的半张残余绘卷,没有高级魂将修为者则根本看不了。苏白现在感受也与那位画师差不多,他只要一闭上眼,那些粗乱的线条就好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对着他的思绪袭来。
“也不知道只用手摸了一遍的央涵老师是如何把这怪物的外形记录得如此准确的。”混乱的线条中夹带着这样的疑问,苏白倒在了自家门口。
醒来的苏白用了三秒钟了解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自己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漆黑的视野和厨房里隐约的灯光说明是有人将自己抬到沙发上的。
那么,是谁呢?
他挣扎着起身才发现外面已然乌云密布,昏暗的天色和他纷乱的思绪倒是不谋而合。脑袋的疼痛已经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名为“饥饿”的野兽仿佛无处不在的啃噬着他的身体。
走到点亮着昏黄灯光的厨房门口,看见的是往常未曾见过的景象。白雪将一头散漫的长发用一条红缎带扎成一根长长的马尾系在脑后,她围着平时苏白用来做菜有些宽大的围裙,这个景象为这样一位有“剑之女王”的少女平添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从苏白的角度看去,她往常有些凌厉的眉头不经意的蹙起,收起锋芒而带上了几分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婉约。
外边大雨滂沱而下,少女有些小心翼翼的翻动着勺子,轻声道:“轻舟出任务去了,莲姨也出去了,晚饭应该都不会回来吃了。我回来时看你倒在门口就自己做了,可能不会好吃。“少女用平淡而空灵的嗓音叙述着事实。
“没事,我有些头痛,今天做饭就交给你吧。”苏白摆了摆手笑道。
“去楼上把大家的衣服收一下吧。”白雪把一缕飘扬的碎发挽至耳后,不经意的说道。
听出话语中有些刻意的驱逐意味,苏白苦笑着摇了摇头,知道少女不想让他再看去这对她而言也是初次的一幕。
天台上沾染了湿润而微寒的空气让苏白感到相当舒适,他深吸一口这蕴着春意雨水的气息,感觉脑海中的不适也似乎在无意间被驱散了很多。
伸手就要触及那片粉色的亵衣时,苏白手顿了顿,“还真信得过我啊。”苏白低声自语般呢喃了一句。
楼下兀自炒着菜的白雪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抹红晕悄然攀爬至耳根后,左手中勺子一抖,一大团的盐巴在无意间洒落,然后白色的结晶迅速融化而去。白雪注意到左手勺子的异动,有些气恼的跺了跺踩着粉红毛绒拖鞋,嘴里轻声嘟囔着什么。
这场携带着浩荡春雷而来的大雨一直下到两人吃完晚餐都没有结束。收拾了一下餐具,两人就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白雪盘坐在自己床上内视着自己的魂海,再看看窗外雷雨交加的夜色,她不由得扁起了小嘴。今晚估计是睡不成了。
倒不是害怕打雷,而是像雷雨这样狂暴的天象一般会打乱天地间的魂力分布,让外界的魂力变得紊乱而难以吸收,同时雨打窗户的噪音会严重影响她的听力,这些都让她觉得相当没有安全感。以前远在家族主宅生活的时候也是如此,一到雷雨交加的夜晚,修炼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或许也是籍此,她的魂力修为才能在北曜这样的地方依然傲视群雄吧。入定之前,她如此百无聊赖的想到。
忽然她的双眸猛地睁开,目光像是要穿透墙壁看到几堵墙后的光景。
苏白打开房间的窗户,看着央涵所绘的恶魔画卷,恍惚间似有所悟。他重新铺开一张平时用来绘制构装铭文的绘纸,提起一只刻笔,面对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就开始描画起来。神异的一幕发生了,本来疯狂灌入苏白房间的凄风冷雨突然平息下来,而苏白的画纸开始无风自动,鼓荡的魂力波动化为一根根线条再转化为一阵阵实质化的清风。到最后那张普通的画纸上竟隐隐有雷声回响。
楼上的白雪感受着楼下奇异的魂力,嘴角勾起一抹在黑暗中也足以动人心魄的笑漾。她右手在空中虚掷画弧,那柄名为堂吉诃德的长剑在黑暗中显露出一丝锋芒。窗子忽的打开,长剑飞出,迎着风雨像是有人在虚空中舞剑。白雪在屋内食指与中指齐并,远远通过气机牵引着剑身。她的脸上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笑颜微绽,只是现在这一颦一笑都隐没在了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整座小楼都被隔绝在了风雨之外,而楼下画卷上波动与楼上的剑舞达成了奇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