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道格少爷等一群人后,两人并未停留。尤利娅也并未对秋荒多加询问。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种自由便是她值得用一生去追求的东西了。虽然料定道格那边在痛失家族继承人之后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似乎并不用尤利娅多言,秋荒在略微清扫一下战场后,便带着她前往了南方。
相对于帝国的其它地域,南方一向是富裕和自主的象征。由于同时又有大量联邦商户的存在,此处经济发达而相对受帝国管制较少。早年的道格家族也曾想涉猎此处的经济市场,但由于此地商户的共同排挤只好悻悻退出并安心经营帝国的其他地带。虽然尤利娅不知秋荒只身一人游历各地究竟是何目的,但既然选择来南方那么想来应该也有躲避道格家族追踪的意思。
果然进入南方以后两人几乎没受到佣兵的骚扰,虽然秋荒几乎是观光路线直线行进的,也就是说道格家族几乎完全把握着两人的动向,只是现在一直隐忍不发而已。所以当秋荒即将走出帝国南方地界往帝国与联邦的交界处走去时,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尤利娅也是不禁劝解道:“道格家族肯定已经盯上我们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但他们下次绝对会带更多更可怕的人来的。所以......”
秋荒却伸手制止了她,他抬眼看着尤利娅,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你难倒可以......一辈子留在这里吗?”
尤利娅被他突然沙哑的嗓音和眼神所摄,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有些木讷的摇头。其实一路走来大半个月之久,她早已发现他身上的异况,不但是远超常人日渐强大的实力增长速度,还有身体的某些体征的逐渐变异和崩坏都让她认识到这绝不是一个一般的北曜学子。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她已经认识到又或者只是不想承认,眼前的人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秋荒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但直到最后他也不能对着尤利娅说出什么更多的话语,只是沙哑道:“唯......战而已,我也只剩这一个......”后面的音节繁复而含糊不清,倒有些像是孩子不识言语时的呓语。
跨过险峻的南岭山脉,进入帝国与联邦的交界处,也就是南荒之地。此处虽是荒兽横行之地,但也保留着极少几条帝国与联邦的陆路交通路线。由于天空和海洋交通时常会受到恐怖荒兽的侵扰,时至今日人类也没开辟出多少条航线,因此陆路倒还算是不可或缺的路线之一。绕道过几年前便城破被荒兽侵占的斯科多市,两人继续北上来到了神眷林地的边缘,至今人们对于神眷林地的大小也没有一个明确清晰的认知数据,只知道这片让远古人们得以生存的神秘林地在面积上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人类居住的郡。
尤利娅也不知两人在这样的半荒漠地带行走了几天,一路上两人遇到驿站便休息一晚,次日则继续上路,虽然秋荒越发变的沉默寡言,却依然不能阻挡尤利娅的高昂兴致。两人一路上,游山玩水,自由自在的日子是尤利娅之前的人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而且除了沉默寡言这一缺点外秋荒倒也不算是一个了无情趣的人。
一个月,一路行程,两颗悸动而渴望自由的心开始靠进。
接近神眷之林,尤利娅几乎感觉自己已能看见那碧绿的华盖,不过前方也并不是只有她所期盼的广袤森林,还有一大批等待他们已久的佣兵团伙。
秋荒看着这些普遍是中级魂将并且由各色高级魂将穿插带领组成的佣兵团,不由咧嘴笑了一下,“还是只有这些送死的人吗!”。然而两人不知道的是由高级魂将带领的佣兵团队几乎已经是用钱能雇佣到的最高级的佣兵组织了。再往上的组织,几乎各个都是高手,已经完全不用为生计发愁,加入佣兵组织完全只是为了寻些消遣而已。而道格家族为了将两人堵死在这里几乎是在佣兵市场上散布了天价的悬赏。
尤利娅目光平静的看着这里在短短的十余分钟内变成了一片炼狱,秋荒太强了。经过一个月的时间,他的魂力强度已可与六阶的高级魂将相抗衡,可他的战斗技巧却几乎能堪称艺术,即使对上多年资历的佣兵也往往能抢得先机。然而在那些低级佣兵看来,秋荒的强大几乎是令人绝望的。明明与那些高级魂将的修为相差无几,可他就是凭借着一把造型张狂的砍刀冲入人群中如虎入羊群。刀起刀落必定有血花绽开,而他们的攻击他不是一刀劈开就是用肉身硬接下来,战斗至酣时完全就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战事落幕,尤利娅看着秋荒满身的伤口,虽然知道他能很快的恢复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的道:“我还是连累你了。”
秋荒擦去嘴角的血渍,道:“不...碍事,你...把这儿收拾一下,我们...今晚准备一下就......在这儿...过夜吧“
“为......”话说一半,尤利娅将话咽了回去,看了眼尚早的天色,虽然有些好奇,但也知道秋荒这么说必定有其原因。
“你在......外面待着,我...会...天全...黑...之前回来的”由于喉咙几乎已经不可用了,秋荒只能发出干枯生涩如夜枭啼叫般的难听声音。或许也是觉得自己的话已经有些词不达意,他第一次用手温柔地拍了拍尤利娅的头然后指了指神眷之林,似乎想传递出令人安心的信号。
而后,尤利娅便听到整一个下午和傍晚的异兽鸣叫嘶吼声在千里开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而她能做的只有闭上眼默默地为他祈祷。
夜色初现,微寒的晚风不知从何处漂泊而至,尤利娅不禁紧了紧身上衣服。秋荒拖刀而出,身上衣衫褴褛,脸上却带着畅快而天真的笑容。尤利娅却看得分明,他以往白净的脸上此刻已经生现了像鱼鳞一般的暗红色鳞片。看到尤利娅用那些死去佣兵衣衾铺就的毯子,他倒头便睡了下去。
神眷之林附近的荒地平时便罕有人至,如今这么一闹,附近的人更是躲得远远的。尤利娅辗转难眠,看向旁边的秋荒,却不料本该熟睡的他竟睁眼看着这边,眼睛像夜空中寂寥而明亮的星辰。尤利娅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鬼使神差的向他靠去......
次日,绕过这片广袤的林地两人继续北上。尤利娅暗自揣测或许他是想去北曜?但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即使是一向超然的北曜也能......吗?尤利娅不打算多问,只是低头跟上浅草上的脚印。秋荒的异变状况越发严重,在那一夜过后,尤利娅不得不为他找了件几乎遮蔽全身的斗篷,如此才能走过一些人口密集的城镇。
接下来几乎没有阻碍,两人顺风顺水的走过繁华的城镇,也趟过广阔的河流。静静地穿过人流和树丛。有时早上醒来,她会理所当然向外走去。总以为能这样一辈子走下去。也以为他终有一天会陪她去看那北曜的星耀塔柱。
科灵郡的界碑已经遥遥在望,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在目力穷尽的路的尽头一边,站立着两个老人,那是道格家族的两位客卿,即使抛去这层身份不谈,他们也是帝国知名的强者。但更让她不安的是另一边,似乎只是驻足休憩片刻的师生踏青团伙,但服饰上的荆棘鸟校徽却像要展翼飞出来一样刺眼。与面色冷漠的两位客卿相比,他们的表情要复杂许多。秋荒带着尤利娅到他们身前,咬着牙似乎想要鞠躬但只是弯了一下腰便让他额头冷汗直冒,最终他能做到的只是点了一下头。而那些表情庄严似学究的人却无不动容。秋荒把尤利娅推向他们,艰难的吐出几字:“去......北曜”。
嗓音虽然干枯如金石交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后转头拔刀,走向了另一边的两人。这些动作却做得洗练而凌厉,仿佛已经进行过千万遍。
尤利娅面色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
师生中一个年纪稍轻的女子轻声道:“老师,就这样任由师兄去吗?他这是送死啊。”
一个看起来资历最长的老者眯起眼睛,看着秋荒远去的身影,不只是何表情,叹息道:“魔龙余威,都强横如斯......罢了,他也不愿与我们交手吧......”
最终,陪她一起去看星耀塔柱的只有那把名为龙荒之脊的刀。
星耀塔柱之上,已然酩酊大醉的濯莲呢喃道:“曾经有个西荒郡的孤儿被北曜的一众老师收养,但他的修炼天赋只是一般,他毕业后受任管辖星耀塔柱,但......受塔下魔龙恶灵蛊惑,在揭开一层封印后,出逃......”
尤利娅仍坐在楼层边缘,看着远处启明的晨光破晓,仰头灌下一口酒。
“只剩我一个人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