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群山的夹缝间,不温不火地照耀进来,一座被山包围的小镇,交错纵横地小屋紧挨在一块儿,密集得如蜂巢一样。用原始土地铺成的街道,留有被车轮碾过的痕迹,坑坑洼洼的,有些崎岖不平。正是刮风季节,路上时长漫天灰尘,直叫路人苦不堪言。
因长久被灰尘熏染的路边小楼,雪白的墙宇变了色,玻璃窗上终年挂着薄薄一层的污垢,许是灰尘积累而成的产物。
一幢结构普遍的小楼,临街的一层楼是间狭窄的早点店,仅隔着一扇塑料帘子,外面灰尘肆意横飞,里面却朴实洁净。
一抹娇小的身影在六张桌椅间来回忙碌着,像其他服务员一样,不是抹桌就是端碗,忙得不可开支。
终于熬到下班时间,望着空无一人的店堂,她才抽出空来喘息几气,擦拭脸上密布的汗珠。
这时,店长撩开坠珠门帘从内屋探身出来,随意的在围裙上抹了几下手上的油渍,和蔼地对她说:“珍珍啊,刚才你妈妈打电话来,说有事找你,你赶紧回去吧。”店长是她小姑,一位身形微福,手艺精巧的妇女,由于精通几样家乡小菜,便租下这家店铺做起小本生意。
“好的。”余珍珍解下系在身上的围裙,放在一边的木椅上,“小姑,我走了。”
“路上小心。”
余珍珍一进家门,就被她母亲拉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面是位着装喜气的老女人,发着精光的双眼注视着她,如同看待一只将宰的羔羊一样。她只看了她一眼,便胆怯的垂下了头。
这女人,她有点害怕。
珍母并未察觉女儿的异样,只向她介绍对面这位突然到访的客人:“珍珍,她是隔壁村的红娘,章婆婆。”
余珍珍抬眼扫了章婆婆一眼,还是那副面孔,让她有些胆颤。一个红娘到她家干嘛?
“珍珍啊,章婆婆是来为隔壁村孟家的小伙媒亲的。你知道的,孟家是咱县知名的富人,你嫁到那里就不愁吃穿了。”知道她疑惑,珍母便不再卖关子。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将余珍珍给劈醒了。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偏头质问她母亲:“妈妈,我还小!”
珍母摆摆手,似乎不满意她的反抗,“像你这么大的姑娘,上上下下十几个村,都有好多已经嫁人了。”
这事她当然知道,只是有哪家嫁出去的姑娘没有后悔的,有些胆大的生了孩子后,就背着家人出去闯荡,或是婚前逃婚之类的,但能幸运过完一生的寥寥无几。她可不想像那些女孩一样早早嫁人,然后后悔余生。
想不到在当代的社会下,她母亲居然还存有女儿早嫁早福的封建观念,这让她如何是好。
“我才15岁,还在读书,突然让我辍学嫁人的话,会被学校的老师同学看不起的。”她不想就范,试着说服母亲。
“这……”珍母有些犹豫,一面是她疼爱的独女,做为母亲她也希望女儿能自己找到幸福,而另一面又是关联着她丈夫生残的大户人家,这次的彩礼足以支付他丈夫手术的费用,如果失去这次机会,她丈夫将会一辈子在轮椅上度过。
女儿如果嫁去孟家过得不好,还可以离婚,但他丈夫的病情是不能耽搁的。在爱人和骨肉之间,珍母最终选择了前者,她窝火的拍了下小几,呵斥道,“孟家的彩礼费够你爸做手术,你要是还认他是你父亲,你就给我嫁!”望着女儿委屈的哭出了声,她眼眶也有点红,“珍珍,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已经卖光了,可还是凑不够你爸的手术费,你这样顽固,叫我拿你怎么办?”
望着这对被丈夫病情束缚的母女,章婆婆终于开了口,精明的眼睛又多了几分怜悯:“其实这次的婚儿倒也不是这么糟,孟家的小少爷前年高考失利,便出省闯荡,前不久才回市里,依他那性子也是不想早早结婚的。所以,令爱还是可以继续读书的,只是不要忘记你已经有夫家了。”
章婆婆的话仿佛沙漠里的绿舟,让母女俩破涕为笑,但珍母还是有些担心他丈夫的病情:“那彩礼……”
“当然现在就给你们,余家主可是孟小少爷的岳父,他可不想岳父是个残人。”章婆婆从兜里掏出一张卡,“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不知道令爱同不同意这门婚事?”
余珍珍有些犹豫,目光瞥向她手里的那张信用卡,里面决定着她父亲后半生的命运,但万一那个孟家的小少爷是个暴力狂或是薄情之人,又不允许离婚,那她这一生就完了。
经过反复思考,她还是妥协地点点头。
目送着章婆婆离开的背影,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不到这只有电视上才会发生的事,居然在她身上发生了。
绕过一座有一座的青山,是一座县城,也就是囤顷县。城里烈日当空,路人萎靡不振,提不起精神,面对路边的销售员或是传单员,他们都置之不理,只想着抓紧时间回家休息。像这样的天气就苦了在街道路边徘徊的传单员,尤其是穿着全封闭卡通装的。
闫润辉戴着耳机走在街道上,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全无焦距,似在走神。
就在前几分钟,他被林凌霖从屋里赶了出来,原因是他弄脏了她刚擦的地板。这丫头也真是,好歹那是他家,她居然毫不顾忌就将家主给撵了出来,那嚣张的样子,还有他懦弱的配合,就像一对新婚夫妇一样。他这样想着,不禁扬起憧憬的笑容。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跟前突然杀出一头庞大的熊,他吓了一跳,呆滞地望着它。
这位身穿卡迪熊服装的人一言不发就递上张宣传单,出于条件反射,闫润辉伸手接过,便随意地瞥了眼。上面有些美食和甜点是林凌霖喜爱的,可以拿来讨好她,否则他今晚就进不去自家的大门了。一决定好,他就照着地址上标注的餐厅快步走去。
他刚离开,那头熊便把头套摘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果断响起,她接通道:“喂?”
“店里生意糟糕透顶,你是不是光发传单不宣传啊?有没有工作经验?之前就已经给你次机会都不给老子好好做,今晚就领着工资滚蛋!”那头传来经理铺天盖地的诟骂声,震得王叶耳朵共鸣,不等她回话,电联就已切断,响起冷然的嘟嘟声。
盯着自动返回桌面的手机屏幕,王叶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剩下的传单统统扔进了垃圾桶内。
这就是上司不满员工随意找出借口解雇的常事吧,想不到她居然也会遇到。
“王叶?”一旁传来有些熟悉的问话声,她偏头望去,是蒲腾飞。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明眸善睐,整个人气质优益,和杨逸泽一样的吸弓丨人目光。
回想起她近年发生的不愉快的事,她心坎有些隐痛,一向不露声色的双眼此刻有些泛红,溢满泪水。
见她这样,蒲腾飞有些百感交集:“你怎么了?”
“被……炒鱿鱼了。”她不是喜欢倾诉的人,这次的破例她也讶异,也许是面前这个男人值得信任,让她不怕在此人面前出乖露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