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驶到学校附近的站点停下,星莲瞥了眼手中的申请书,然后塞入衣兜内,从后门走了下去。
“囤顷一高”四个简体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灼灼生辉,也刺激到了她的双眼,清澈透亮的眼睛蒙上了层无色的白雾。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靠近校门,却被一位清瘦的门卫大叔烂了下来,有着细纹的脸上,那双明亮且严肃的眼睛锁定着她,紫里透白的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就像刚穿过撒哈拉大沙漠一样,“姑娘,麻烦出示一下你的校牌。”
“我……”以往学生进出都不必出示校牌,今天却突然严格要求起来,她一时手足无措,“我的校牌放在寝室里了。”
“没有校牌是进不去的,你打个电话让你室友送来。”他丝毫没有放水的打算,眸光也犀利起来。
星莲为难的垂下头,一阵热风刮过,她眼里的东西被吹得干涩,才不至于滑落下来。
她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都被家里人扣下了。
那都是她辛苦挣钱买来的啊!
这时,传来声粗犷而有丝温情的声音,“这小姑娘我有点映像,她的确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星莲诧异的抬头望去,是位体型壮实的大叔,一张充满威慑力的脸面,让人不禁毛骨悚然。而此时他却笑得一脸温和,与这彪悍的身躯很是不合。
在她好奇的注视下,他微弓着身子,反声问她,“你是不是有五个很要好的女同学?”
星莲疑惑地看着他,最终还是颔首应道,“是。”
“看见没有,她的确是咋们学校的学生。”彪猛大汉对那位清瘦的门卫笑侃道,“又没有加薪,这么尽职干什么?”
见他这么一提,清瘦门卫觉得有理,才放她进去。
带着感谢的意味对他们鞠了个躬,背着轻便的书包,走进了即将告别的校园。
她推开寝室门,有气无力的对坐在沙发上追剧的几人打起招呼,“我回来了。”
“来啦?我拿便当给你,不知道有没有变质?”玫娥打开小型冰箱,这是大家前几天凑钱买的淘宝货。
王叶合上书,放在铺着格子图布的小桌上,是本名叫《布朗先生》的探案系列小说。她打消玫娥的疑虑,嗓音依旧是那么的漫不经心:“用保鲜盒装的食物,短时间内不会变质。等下去旁边那间寝室借用一下微波炉就行了。”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星莲有些受宠若惊,生疏地回应她们。全然不知某女正无声无息地移到她身后,她咧嘴一笑,露出牙齿及牙床,笑得及其调皮夸张。
一把擒住星莲的双肩,双手也袭上她的脸颊,“哎呀,见外可是要受惩罚的喔!”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中间的书包,被挤得几乎变形。
“凌霖,别闹了。”察觉身后的人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许是脸上传来的疼痛感,她厉声吼道,“你烦不烦啊!”
她的声音回荡在寝室的同时,也震惊了其他人,大家用一种讶异的眼神注视着她。一向寡言少语的她,脸上只装的下疏离的冷漠,她突然发怒,着实让大家大吃一惊,同时也责怪林凌霖的调皮。
林凌霖错愕的看着她,嘴巴张了张,半天吱不出一句话。
怒气发泄了出来,星莲也清醒了许多,察觉自己居然失态,她不敢看大家,生怕从她们的眼中探出厌恶的表情。想着,她有些畏惧的逃进卧室,口袋里的纸团也随着她奔跑的幅度而掉落出来。
王叶眯了眯眼睛,那团白色的东西投映在她深幽的杏眼里。她来到门口,弯身捡起了那团纸,然后翻看一看,眸光里闪过一丝错愕。林凌霖也想凑过来看,她却收了起来,“带着便当去道歉。”
“哦。”知道她刻意不让她看,她也不再坚持,遵从她的意见拿着便当,去了临旁的寝室。
坐在电视机前的几人面面相觑,王叶也不作解释,径自走向卧室。她掀开帘子,星莲正坐在下床床铺上走神,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惊扰了她,她愣了一下,扭头便对上王叶不冷不热的表情。这张长相并不出众的脸,骨子里却透出一股耀眼的光泽,不容别人随意的评论。
王叶这次进来,估计是有话对她说,便收回心思,安静的坐着。
坐在她的对面,王叶却出乎她的意料没有急着问话,而是用一种猜不透的目光打量着她。良久,久到星莲都不知自己坐了多长时间后,她终于开口问了起来,声调依旧那么的懒散,却隐隐约约带着担忧的意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星莲嘴唇微启,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心里的苦楚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不用顾忌,就当是发泄心里的压抑。”她的神情王叶一并收入眼里,于心不忍,她不懂得如何安慰别人,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别扭。
抬眸瞥了她一眼后,星莲才三缄其口地讲述了她刻意隐藏的身份。
囤顷县之外是一片山区,村庄紧挨着村庄的环山矗立着。一落人口较多的村庄坐落于两面环山的平地,村外还有一条清澈的河水,据说,这是先辈开山挖掘前就有的。村民们顺着它的流域开了一片片田地,以便灌溉。乍一看,那分割均匀的田地,像极了西方棋盘。
这座农舍栉比的村庄最里面,也就是靠山位置,农舍稀疏得仅有一家。用石头砌成的双层小楼房,外观看起来小的可怜,那朱红色的双扇大门紧闭着,上面贴着富有中国画风意味的门神,还有红纸黑字的对联。在门前靠左的地方是一片用秸秆围成的阑珊,里面种着刚钻出土地不久的绿色小菜,显然是一片庄稼小院。
这时,一瘦弱的身影迈着急促的步伐,从不远处的房舍绕了出来,直向这座小房子进发。她沿着水洼泛滥的小道穿过菜地,掺和着泥土的水洼溅在鞋子以及裤腿上,那斑斑点点的污渍看着十分地碍眼,可她却不在乎,抬起滑下臂弯的菜篮子,带着泥脚印子进入了那扇大门。
“天啊,怎么弄得这么脏?”一妇女的尖刻声音回荡在厨房里,她厌恶的接过她的篮子,像赶走讨人厌的苍蝇一样打发她,“这么脏的鞋子还穿着干嘛?还不快去换一双干净的,记得清理清理你的脚印。”
眼前这位妇女与其他农村妇女一样的装扮,洗得发白的衣服皱皱巴巴地贴在她的身上,头上戴着流行于乡村间的花格布巾,裤腿卷得老高,小腿肚几乎全露出来。淳朴的装扮却与她这表情相矛盾,看起来更像是骂街的那种人。
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星莲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后,转身走出了这间算不上厨房的厨房。
屋内她抱怨的声音隔着薄薄的木板传了出来,“都多大了,还不会烧菜,真是不争气,连李家那傻丫头都晓得了!”
星莲脚步一顿,双手紧握成拳,牙齿紧咬着下唇,似在发泄她的怨愤。当瞥到从木梯上走下来的男孩后,她轻哼一声,仿佛没看见他似的绕过他,爬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