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如何?
原来,周小草看到姐姐爬到了屋顶上,她在下面就急了,也学着姐姐的样子,顺着梯子爬到了屋顶上。可屋顶哪有那么好呆的?她刚爬了几步,看到下面低低的院子,自己在高高的房顶上,登时就吓得傻了,半天也没敢动上一动,眼泪早就含在眼里了,只是忍着,没哭出来罢了。
周小花顺手把麻雀窝抄到了口袋里,连忙向周小草走过去。
还没等她走近周小草,往下面梯子那里瞄了一眼,更把周小花吓得心肝欲裂。
只见下面梯子上,刚刚一岁多的周家小三挣得小脸儿通红,刚刚爬到了梯子的半中腰,玄吊吊地两只小手儿把着梯子的横杆,下面的小只小脚儿,也虚乎乎地踩在那根横杆上,一副随时都能掉到地上的样子。周小燕扶着梯子,显然也给吓着了,不知如何是好。
周小花岂能安然若素?
要知道,院子里可都是黄土夲得坚实地面儿,万一周小三摔下去的话,那可不是好玩的!到时候谁知道小孩儿会给摔成什么样儿啊?
周小花当机立断,命令周小草:“趴着!别动!”
她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先把周小三打梯子上弄下去。周小草已经在房顶上了,只要她不动,就是安全的。
农村家家要烧炕,屋顶两边就都有烟囱排烟。
若周小花是个成年人,她根本就不会要什么梯子,直接踩着他们家的院墙,扒着屋顶上的烟囱就上到屋顶了。可她小,胳膊短,站他们家的院墙上,要够到烟囱很不容易。一不小心就准能从院墙上掉下去,摔上一下两下的。
可现在事情紧急,梯子那里周小三明显已经没有力气了,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把不住梯子,打上面掉下去了,周小花又不敢过去惊扰到她,也只好事急从权,从烟囱这里下去了。
好在没出什么纰漏,周小花一手抱着烟囱,一手扶着屋顶边上的瓦片,人往下出溜的时候脚终于还是踩到了院墙上,她从院墙上跳到下面搁着遮猪的石板上,麻溜地到了院子里,把杌子搬到梯子下面,踩着杌子接住了周小三,跟周小燕一起把周小三及时地解救了下来。
周小三脚一落到地上,“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这孩子虽然话说不怎么囫囵,却还是开始后怕了。
周小草乖乖地趴在屋顶上,早就在害怕地嘤嘤哭泣了,听见周小三哭,她也大哭起来。
周小花被这两个哭得脑仁儿都要炸了,却还是努力想着把周小草打房顶上弄下来的招儿。
周小三才十几斤,周小花勉强还能抱住。可周小草都二十多将近三十斤了,打死周小花,她也接不下来她呀。
如果周小花年长几岁,直接就一手扶着梯子,一手夹着周小草,很轻松地就从房顶上下来了。简直不要太容易。可这会儿哪成?
除非找个大人回来,才能把周小草接下来。
可这样的话,周小花今天带着妹妹上房顶的事就遮掩不住了。不消说,周小花肯定会挨一顿胖揍,而且很有可能还是几重奏,杨大会打完了,周超接着打,杨老头那里,也要来上这么一回。
现在说不好什么时候周小草就会忍不住了动上一动,万一从屋顶上摔下来,可不是小事儿。周小花哪里还顾得上多考虑这个?她赶紧从屋里把被子拿了出来铺到了周小草对下来的地上,打发周小燕去河里喊她妈杨大会。
周小燕听见吩咐,抹了把脸,连跌带爬地就往河边去了。
这里,周小花一面哄着周小草唱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一面儿,她把家里的铺盖全部都折腾出来了,一起铺到了院子里的地上。她希望周小草能够支持到家里的大人回来,可也做好了他们家老二坚持不住了掉下来的准备。有这些被子垫在下边儿,即使周小草摔下来了,也不会伤得很重。
周小花正在度日如年,急得五内俱焚的时候,颤着嗓子跟周小草周小三唱了几遍歌儿,杨大会听周小燕说了经过,衣服什么的都没来得及收拾,急吼吼地空着两手回来了。她看到周小草在房顶上趴着,爬到梯子上看了看,也不敢自己个把孩子弄下来,赶紧让跟着一起回来的周湖家四大妈去喊修桥拉沙子的周超。
若是个死物儿,杨大会的力气也不小,随随便便怎么的都能把东西打房顶上弄下来。可周小草不是死物儿,她是个活生生的人。若是在下来的途中她动上一下两下的,杨大会不敢肯定自己个能把孩子抓稳了。关键是她自己个也恐高,自己个站梯子上就两眼发懵,要她还抱个孩子,她实在没这个胆量。
杨大会从梯子上下来,把她藏在衣柜里几床没用过的新棉被也拿了出来,铺到了院子里的地上。完了,她想了想,让周小花继续陪着周小草说话唱歌儿,她去打鸡蛋,准备烙鸡蛋饼儿给小草吃。这样,孩子有好吃的东西指望着,心里也就没那么慌张了。
周小花五音不全,唱歌从来唱不到调门上,很少唱歌,她也不爱好这个,这会儿也全然不顾了,搜肠刮肚地在脑海里寻找会唱的儿歌,只是可惜得很,很多儿歌她也只会一句半句的。
好在杨大会的鸡蛋饼烙的快,几分钟也就得了,周超他们干活儿的地方也不远,他很快就回来了。周水和周湖怕他一个人应付不来,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周超不知道他家老二怎么就好好地到了房顶上,回来看到孩子正趴在屋顶,由杨大会喂着吃鸡蛋饼儿,并没有多害怕,一张小嘴儿吃得油乎乎地,欢快得很。
周水和周湖不单他们两家的大人到了,过来的时候也顺便把家里的梯子抗了过来,一起架到了周超家的屋檐上。周湖和周超一边一个梯子,爬到梯子上,周超到屋顶上抱起周小草,递给梯子上的周湖,然后他自己个到了梯子上,下到周湖下面一阶儿接过孩子,周湖下一阶梯子,再接过周小草,这么一阶一阶地,把周小草安安稳稳地接到了地面上。
有几个大男人帮衬着,对周小花来说千难万难的事儿,就变得十分容易了。
周小花看到周小草安全着地儿,心神一松,抱着周小草,忍不住张开大嘴,“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哎哟妈呀,可把她吓得够呛!周小草幸好没事儿,万一这孩子摔死了,可让她咋整?她是宁愿这孩子以后跟前世一样,变成疯子傻子,那好歹还是活着的,也不愿意因为她这一时起意,就让这孩子变成个死人啊。
可这事儿,她上房的时候就吩咐几个孩子在下面等着了,不让她们上房,她哪知道她的这俩妹妹都不是省心的,不听吩咐啊?
顺手儿,周小花就照着周小草的屁股给了她一巴掌:“你个死孩子,都不让你上房了,你干嘛还屁颠屁颠地跟着也上去?吓着了吧?吓死你活该!”
周超正帮忙抗着梯子下来,要去还人梯子呢,闻听没有好气儿,顺便就踹了周小花一脚:“你还有脸说!你上房顶是你妈和我让你上的?平时不是也都跟你们姐妹说了,不准上吗?你自己个没带个好头儿,把妹妹教坏了,还有理在这耍横!”
周小花捂着被踹疼了的屁股:“别踹了!别踹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她吐了吐舌头笑:“爸,你看我这打人肯定就是学了你!话不好好说就先踹上两脚再说!”
周超回来好好生生地把孩子救了下来,没出什么纰漏,心里也是狠松了一大口气的,闻听跟周湖和周水几个大人一起笑了起来。
四大妈到周超家的时候就知道周小花是最先上屋顶的,可她好好地下来了,就扔周小草一个人在房顶上呆着,轻轻揪了把周小花的耳朵:“你这孩子,说是个闺女,咋就比小子还淘呢!你两个哥哥小时候再淘,也没有把小燕骗到房顶上上不来下不去啊?”
周小花嘀咕:“两个哥哥比小燕大那么多,他们平时根本就不喜欢跟小燕一起玩。到哪骗人去啊?”
杨大会往屋里倒腾了回被褥了,闻听脸都黑了:“小花,小草是你把她哄上去的?”
周小花吓了一跳,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连忙反驳:“没有没有!我叫小草不上去,我先上去了,掏到个鸟窝,才看到小草也上去了。”
这一说,周小花才想起被她抄到口袋里的鸟窝,手伸到口袋里一看,很神奇地,那鸟窝好好地呆她口袋里,她把鸟窝捧出来,看到四只小麻雀一点儿都没受到擦碰,听到响动,又一次长开大嘴,等着有人投喂它们了。
周小草端着盛鸡蛋饼的小碗儿,看到小麻雀儿,脸上的泪还没擦干净呢,眼睛一下就亮了,帮着周小花作证:“大姐喊我在下面。我是看到姐姐上去了,自己个上去的。不关姐姐的事儿。”
可即使是周小草自己个上去的,周小花也是有连带责任的。
杨大会恨铁不成钢地擎出了二指禅,一只手大拇指跟食指钳着周小花上臂的肉就扭了个花儿:“不是你让妹妹上去的就没你的事儿了?让你在家就是哄着妹妹玩儿的,你没看好妹妹,让她上了房顶,你就有理了?”
周小花疼得眼泪花儿又飙了出来:“妈!妈!轻点儿!轻点儿!”这会儿她可不敢躲。闯了这么大的祸若是不挨点儿实在的,杨大会周超怎肯放过她?再说,这夫妻两个没看到小三吊在梯子上,还不知道周小三被她提前接下来了呢。若是知道了,她就更得挨顿狠的。
再说了,今天这事儿,也确实是她欠考虑,把自己个和两个妹妹都置于危险之中了。她也该得点教训。若不是周小三吊梯子上了,估计她打梯子往屋顶上下来的时候,也会害怕的。说不好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事故。
阿弥陀佛,幸好幸好,姐妹三个都没出事儿。
看到周小草看着几只小麻雀儿,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周小花鬼兮兮地偷觑了杨大会一眼,怂恿周小草:“要不,咱们去捉点虫子给麻雀吃?咱家的菜园子里,应该有虫子吧?”把小草哄出去了,她妈总不能追着锤她了吧?
周小草抹了把脸上没干完的眼泪,把小碗里的鸡蛋饼儿一股脑地塞到了嘴巴里,兴致勃勃地应:“嗯,咱们去抓虫子给麻雀儿吃去!”就好像先前趴屋顶上失魂落魄的孩子不是她一样,害怕什么的立马忘到了脑后。
周小花兴兴头头地带着周小草和周小燕,屁股后面又吊一个周小三,四个小姑娘高高兴兴地去抓虫子喂麻雀了。
四大妈跟杨大会周超几个大人原本还害怕孩子吓个好歹什么的,没想到周小草么事没有,这刚下地就折腾着去抓虫子。四大妈扑哧一声笑了:“行了,虚惊一场,孩子没事儿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周小花晚上回家,本来以为躲过一场胖揍了呢,结果小草跟爸爸妈妈说起了周小三也爬到了梯子半中腰儿,要去房顶上抓鸟儿的事儿,夸奖姐姐,说得亏周小花机灵,从烟囱边上下去先把小孩接下地了。周小草本来是很得瑟的,觉得姐姐很能干,不单把妹妹好好弄下去了,她在房顶上难熬的时候还教她唱歌儿,想跟爸爸妈妈显摆显摆的,哪知道周超杨大会根本就没想到周小花差点儿把手脚还不怎么稳当的周小三也拐房子顶儿上去,气得周超把周小花按膝盖上,大巴掌扇到周小花屁股上,给她盖了十几个戳儿。杨大会也把周小花扯过来,拿笤帚疙瘩招待了周小花一顿竹笋大肉片。
以后几天周小花一走路屁股就疼。她气鼓鼓地瞪着周小草:“你是故意的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