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花接了过来,装到她穿着的罩衣前面的大口袋里。
粗豪汉子把他的鱼装到蛇皮口袋里,也没急着走。他还想看看那条大鱼有多重呢。
即使他没买到那条大鱼,不过就象周小花说的,那也是倍有面子啊。他的鱼也不小好不?除了那条最大的,也就他买的鱼最大!
“现在该我了。”先买了十六条鱼的中年汉子接过周小花手里的秤,鱼提起来,抹好了秤星,凑到周小花面前。
“二十八斤...九两!”周小花读出来了,小声地埋怨:“大鱼啊大鱼,你咋就不再长上一两呢!”说真心话,给人抹九两,她是怎么想怎么心疼啊。九毛钱,这会儿能买的东西多着呢。可今天卖鱼,遇到不足斤的,她都直接给人抹了的。这会儿要想不抹,也张不开这个嘴啊。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不用长,差一两就差一两,我给你算整斤!”
他很爽快地给了周小花三十块钱,周小花也不客气地只找了他一块钱,他收了起来,跟同伴把鱼装到了大铁桶里。那鱼个儿确实大,脑袋进了铁桶,尾巴却有小半截露在外面,塞不进去了。两个人连鱼带水地抬着往外走,那同伴问周小花:“你是不是姓周?你爸叫周超?”
“对啊。你咋知道?”周小花很疑惑。她没长大众脸吧?
“我们是畜牧站的。去年我去你们家给你们家骟过猪。”
以前农民家里养猪,都是杀猪的直接帮忙骟猪。但因为技术不怎么过关,有些骟了也跟没骟一个样,有些则直接把猪给骟死了。可要养猪,除了专门用来配种的公猪和专门下崽的母猪,不骟,猪养起来也不爱上膘,太浪费粮食了。镇上成立畜牧站,专门安排了人给各村农民家里骟猪打防疫针,给牲畜看病,简直太得人心了。这两年,畜牧站骟的猪,就没有骟死或者没骟好的例子,大家对畜牧站的好感度上升得就跟坐火箭一样快。
关键是,农民家家都养着或多或少的牲畜,谁家说不得到时候就会找到畜牧站的人,让人家帮忙。
小伙子这话一出,大家看着两人的目光多多少少都带了股敬意。有些人就自觉不自觉地抢先给两人让出了一条路来。
说起来,镇上的畜牧站离这里真的不远,就在斜对个,大门口到这里不过二三十米。因为经常有农民拉着自己家的家畜过来,目前畜牧站是镇上除了面粉厂,大门最宽的一个单位。
“叔叔姓刘吧?我听爸爸说过,你家小的个孩子跟我们家老三一样大。他说,叔叔的技术好,猪骟好了还没怎么遭罪,以后还要找叔叔帮我家骟猪呢。”
其实周小花去年还真没怎么关注帮她们家骟猪的畜牧站技术人员。只是头一世镇上畜牧站有个姓刘的,帮他们家骟过一回猪,周超觉得他技术不错,就年年找他了。后来换成畜牧站其他的技术员他还不乐意。那位刘叔叔家里两个大胖小子,大的跟周小草一般大,月份儿都一样。小的跟周小三差不多,只是比他们家小三大了两个月。有一次这位刘叔叔上门看到长得粉雕玉琢一样的周小三,就动了心思,非要周小三当他闺女,说要跟周超换孩子,把他们家小小子换给周超。周超哪肯?这位刘叔叔看看不成,就要认周小三当干闺女。周超不干都不行。过年过节年年往周超家送礼,不收都不成。后来两家就这么走动下来了。不过那会儿周小花已经上了初中开始住校了,没见过这位刘叔叔几面。又是很多年的事了,她哪还记得人啊?她说这话,就是胡猜的。
中年男人是小刘的直接领导,人家当站长呢。小伙子听到周小花当着他领导的面夸奖他,也不忙着走了,乐不得地应:“是啊是啊。我姓刘。你爸还这么喜欢我呀!你可不知道,我家小子刚学会爬,就可调皮了,是个闺女就好了。你们家的也是个小子?”
“不是。跟我一样是个姑娘。”
“哎哟,真的啊?你回家跟你爸说,我们两家换换,把你们家妹妹换给我们家当闺女,我家小子给你爸爸当儿子去!”
“才不干呢!我妹妹可听话了,可好看了,她一点儿也不调皮!”
周围的人善意地笑看着周小花。
这小孩鼓着两颊夸奖自己个妹妹的小样儿,太可爱了!
小刘夸张地道:“什么?你也嫌弃我家小子调皮?唉。”
中年男人也笑,催促小刘:“咱们回去吧。菜多,早做早吃饭。”
小刘应着,赶紧同中年男人往外走。
周小花冲他们背后喊:“大爷,叔叔,要是今天买的鱼不够吃,我家还有。下午我爸还要打些鱼呢。小刘叔叔带着大爷直接到我家来拿哈!”
“好好。”两位畜牧站的人抬着大鱼走了,剩下的大家你一条我一条的,周小花家的鱼卖得飞快。
等周小花把第二个三盆的鱼卖得只剩下了五六条的时候,杨大会又把鱼送来了。
这次一样三盆儿,其中一条大红鲤鱼,就有三十多斤,比畜牧站那边买去的那条鱼还要大。
杨大会接过周小花再次递给她的六十多块钱,手差点抖起来了,都没顾得上计算她新带回来的三盆儿鱼卖的到多少钱,好歹去称了十斤猪肉,就几乎同手同脚地拉着板车跟倒出来的铁盆儿回去了。
周小花本来还想了,大鱼卖一块也许确实有点儿贵,实在不行她就降点儿价钱,怎么着也不能把鱼再拉回家。没想到还真有人吃。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把那条大红鲤鱼买了回去,说是这么大的鲤鱼,又是红鲤鱼,买回去给今儿做寿的老父亲吃,讨个好兆头。
到将近十一点半的时候,集市上人少了许多,却没走完,还有好些人在逛着集市呢,周小花家的鱼已经全部卖完了。当然,这说的是带到集市上的鱼。估计家里周超又打上来了不少的鱼了。
若是周小花再大点儿能够独当一面了,杨大会绝对会毫不客气地再拉一板车过来。集市要全部散了,基本都要到下午两点多钟。可这不是周小花还小,还需要杨老头站后面给她撑腰嘛。杨大会哪里好意思让人家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中午不吃饭帮她卖鱼啊。所以她最后一趟过来看到将近十点了,等卖完差不多就是十一点过了,就没再拉过来。
既然都卖完了,那就走呗。
杨老头跟周小花把三个铁盆儿叠到了一块儿。这也的亏是镇上卖盆儿的只有一家,大家的盆儿都是一样大小。父女两个把秤放到了网兜里,系到铁盆的把手上,盆儿外面再顺着把手系上一截草绳儿,背在身上就可以回去了。
两个收拾好了正准备走呢,周玉龙家因为要砌猪圈,周玉龙买了点儿红砖,推了独轮车经过,也要回家,正好看到了他们两个,问他们:“叔,要我帮着你们把盆儿带上不?”他一边一个大筐装的都是砖头,估摸着至少得有三四百斤,再加上十几二十斤的铁盆儿,也不算个啥。
今天村里大家都到水库抓鱼,他们家只有十七岁的儿子去了,周玉龙不喜欢抓鱼,也不会抓,就根本没管这茬儿,赶集来了。顺便,他也买砖。
杨老头正嫌背上背着几个盆儿不好看,也没客气,直接把铁盆跟秤直接搁到了周玉龙的车上,让他帮他们爷俩把卖鱼的家伙事儿带回去。周玉龙家住村东头,打村西的小桥上面经过,怎么着都要经过周超家那条胡同前面的正马路,刚刚好。周玉龙看这爷俩一个老一个少,脚程肯定没法跟他比,也没等这爷俩,自己推着车子先走了。
周小花这会没有东西压着手,也想逛逛集市了。今天卖鱼卖的钱不少,除去先拿给她妈一百多块钱,她手上还有三十多块。即使她花上个块儿八毛的买点什么东西,她妈也不会跟她计较。更何况,杨大会还不知道她具体卖了多少鱼,她手上有多少钱呢。
爷俩都喜欢喝豆腐脑儿,面儿撒上香菜跟小咸菜疙瘩,和着油辣子的嫩豆腐脑儿,又辣又香,吃一碗下去,鼻子上冒出了汗珠儿,浑身都带上了热乎气儿,别提多舒服了。杨老头跟周小花两个,去了人家卖豆腐脑的摊位儿,一个吃了两碗,一个吃了一碗,才一起抚着肚子意犹未尽地离开了。
周小花又去国营商店买了一打宣纸,留着她练字用。
完了,周小花去卖毛蛋的摊位儿,买了两把毛蛋。直接给人家摊子把最后的蛋都包圆了。人家老板看她买的多,剩下来的三个一起添给了她。这种蛋就是拿孵化过小鸡但还没孵出幼崽的蛋煮熟了卖的。周小花虽然不怎么喜欢吃,但他们家周超跟杨大会都很喜欢,也包括后来长大的周家另外两个成员。只不过那两个一个还小,一个还不知道窝在哪个犄角旮旯发酵呢。杨老头也喜欢吃这种蛋,周小花不怕买多了吃不完。在周小花他们这里农村,他们卖蛋买蛋还是沿袭老规矩,不用秤称,而是论个儿。最早一把蛋都是十二个,也不知道打什么时候起,就是十个了。就象周小花买的毛蛋,说她买了两把,其实就是买了二十个。直到很多年以后,周小花他们这里才因为蛋大小不一,买卖的时候慢慢改成论斤。
父女两个最后跑小卖部去买了瓶二锅头。这是准备着给杨大会,让她回娘家还板车的时候捎给杨姥爷的。现在周小花的小世界里也新酿了一批粮食酒,一批果酒,只是时间太短,口味不是很好,周小花打算过段时间再拿出来。
爷俩把其他东西放到了带来的帆布包里,一边吃着毛蛋,一边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