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花握着杨老头的手,掏了掏耳朵,好整以暇地在大磨旁边坐了下来,根本没搭理这怒气驳发的声音的主人。
珠子昨天就放进这里来了,也就是打放珠子的匣子往这里面散了点儿雾气出来罢了。这都过了一天一晚了。这里面的不管是谁,都没有把珠子自己个取出来放到磨心里去,这说明什么?他自己个不能放,也放不进去啊。那木头匣子上的锁也根本难不到人,周小花随便找块砖头,就能把匣子上的锁砸下来了。那把锁很袖珍,周小花跟杨老头去买锁的时候,可没指望那把锁来防人,就是想着锁上了,别让珠子掉出来了,弄得满哪都是而已。周小花才多大啊?她现在才六岁!确切地说,她现在才五岁零六个多月,还不到六岁!才五岁半呢!大冰箱里,趁手的物件不要太多!杨老头早年积攒下的金银珠宝也好,父女两个战乱时候收缴过来的枪支弹药也好,啥东西不能拿来砸锁呀?现在那声音的主人眼巴巴地瞧了这么久,自己个没砸,也没把珠子放磨心里,单要指着周小花父女,周小花怎么还肯听从声音主人的话?她不拿捏一番,那也太对不起她上一世所受的苦了!至于最后是不是弄颗珠子放到磨心里去,就要看下她的心情,再权衡下其中的利弊了。不知道珠子放到磨心里有什么不同,放进去了对她是否有什么好处,她怎么肯乖乖听话?她周小花从来就不是个乖宝宝!
说也奇怪,杨老头捏着小女孩娇娇软软的小手,慢慢平静下来了。即使那声音继续魔音穿脑一样继续咆哮着,两个听不明白对方都说了些什么,却也没再受影响了。
那声音咆哮了一会儿,看杨老头跟周小花父女谁也没理他,也不白费力气说话了,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杨老头跟周小花尽力远眺,也没发觉声音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反正这声音就好像附在耳边一样,让人煞费思量。不过既然找不到,又不能奈何得了两父女,两个人也索性不费那个劲了,就权当耳边响着的是噪音,根本没做理会。这个时候,两父女也没有理会这声音的闲暇了。
冰箱里没了珠子的影响,先前原本铺天盖地的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渗透到了身下的土壤里,不大的功夫,已经慢慢地消弭殆尽。同样的,地上的土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湿润起来。当然,这个湿润并不是真的就湿润了,而是给人这样的感觉。地下的土壤还是土壤,也没有半分的水气,只是有这个影响,四周的空气让人身处其中,更加的舒适,爽劲,仿佛连皮肤上最小的毛孔也得到了舒张,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爽。
这种舒爽,就仿佛人干了一天的重体力活儿,弄得一身的粘腻,又猛不丁站到了水温不高不低的水龙头下面,被冲洗得干干净净的,每个毛孔都叫嚣着欢乐的时候,也象是大热天里在很高温度的蒸炉里呆久了,又突然到了温度合适的地方,人一下子得到了不再压抑的呼吸,浑身透着自内而外的通亮的时候。杨家父女两个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行起功来。
功法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杨老头跟周小花只感觉比以往任何行功的时候得到的收效都要显著,父女两个就又行了一遍功,确实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收效都大,喜不自胜地收了功,站了起来。
大冰箱里此时相比较之前,已经大变了个样子。
周小花之所以说她这个石头空间是大冰箱,也因为它确实给她这样的感觉。每回她进来,始终感觉这里面象呆冰箱里一样,空气沉闷得很,四周虽然可见度挺高,却远没有现在这种天高云阔,广垠万里的通透感。当然现在空气也不沉闷了,反而有种由内而外的清新。
杨家父女两个的喜悦很显然落在了先前气得一个劲儿地喘粗气的主儿眼里,他气得又骂开了:“暴殄天物!暴殄天物!这么点儿小变化还当宝!小气!统统没见过大世面的土包子!把珠子放磨心里,这里变得能闪瞎你们的狗眼!”
单单把珠子放这里面一天多就能让这里面有这么大的变化,杨家父女两个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可这会儿,父女两个有志一同,谁也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珠子放磨心里了。
这还不知道说话的是哪个犄角旮旯出来的怪物呢!这家伙明显没安什么好心眼!他在这里面肯定不知道呆了多久了,反正要比周小花得到这个东西的时间长!这么长的时间,他就愣是能够一声不吭任凭周小花自己个折腾,让周小花在阎王爷面前转了一圈,他都视而不见,不用说不是个什么好鸟!既然以前他能一声不吭,现在周小花爷俩又为什么不能不搭理他?
趁这功夫抻着这老怪物就对了!否则再到哪去找这么好的机会去?
杨老头跟周小花两个慢条斯理地把打四川带回来的东西拿了出来,一样一样用篓子装好了,回周小花自己家。爷儿两个回来,还没回周超杨大会那里,昨儿晚上对付了一顿,这会儿早饭还没吃,那边还不知道这爷俩回来了呢。
周小花跟杨老头也来的正是时候。周超家有位年前就没见过影子的客人。正是周二姑。
春节的时候,周超家的炮仗是腊月二十九那天去集市上买来的。去年周二姑没拿炮仗过来让周超代卖。初二回娘家,周二姑跟周大姑回来看望周爷爷周奶奶,周大姑还来周超家站了站,顺便补上了年前就该送到周超家新增了周老三的欢喜礼。周二姑根本就没朝面。当然该送的礼信也就免了。春节过都过了,杨大会出了月子,二月二也早就过了,五月初五端阳节还没到,不年不节的,她这会来家干啥?
周小花跟杨老头把东西放到了灶间,意思意思地喊了声二姑,就赶紧扑到了炕上的杨大会面前,抱住她妈的胳膊就不撒手了:“妈!我回来了!想死我了!”
杨大会看到大闺女,也高兴得合不拢嘴儿,问她:“今儿回来的?”
“昨儿晚上九点多快十点回来的。我跟杨爸爸对付了两口,睡到中午才过来。”
那边周超看到杨老头跟大闺女,也高兴着呢,赶紧招呼杨老头上炕:“她干爹,赶紧上炕上坐。让小花妈再弄点菜去!”
一家人谁也没理一边的周二姑。
杨老头也没客气,直接脱了鞋,到炕上坐着等吃去了。
杨大会则赶紧收拾着做饭。
闺女跟杨老头早饭都没吃,肚子空着呢。这都中午了,能不饿吗?那要赶紧的,把饭菜弄出来!可别把这爷俩给饿坏了!
周二姑看这架势,讪讪地跟周超告辞:“老二,你再想想。爹妈把你拉扯这么大,多不容易啊。怎么这说断道儿就断道儿了?到饭点了,我就去爹妈那里吃饭,下午我再过来听你的信儿。”她看到周小花拿出来几节香肠,这东西她以前没见过。这会大家过个年肉都是可丁可卯地算计着的,谁家有多余的肉拿来做香肠啊?不过上面泛着油光,拿出来就一股肉香,不用说就是肉做的。周二姑很不想走。这样的吃食,这个季节,哪怕周爷爷周奶奶舍得吃,也没有啊。更何况接着周小花又拿了一块老腊肉出来呢。
但周二姑话出了口,周超家没一个留她的。就连往常啥都不愿意跟人计较的周超也没吭声。
周小花刚才进东屋的时候眼睛就已经寻摸过了,家里没哪样是别人送礼拿来的东西。这灶间也没有。她刚才看到杨大会下炕,她也下来了,坐在了灶前给她妈烧火。她问杨大会:“妈,二姑年前打老三出生,这才第一次上门吧?”
杨大会点头:“可不是咋地?”
周二姑一听这话,哪还留的住?她赶紧麻溜地走了。
她二弟又有了个闺女,她连礼信都不送,这会巴巴地上门,也是空着手儿,啥啥都没有。这是她自己要跟兄弟断道儿呢,还有脸来给周超跟周爷爷周奶奶说和?也不知道她那脸是咋长的,脸皮就硬是有这么厚,不觉得丢人。东西没多的,还没少了的?哪怕她就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只有两个鸡蛋送过来,周超难道还能嫌弃她还是怎么的?可她是穷到那个份上了吗?明显不是啊。
每年单是周超代她卖的炮仗钱就是二十多近三十块。七几年到八零年时候二三十块钱能做什么大家也许想不到。这么说吧,周小花家现在住的房子是七六年起的。他家连人工带材料,四间的房子加一个院子跟院墙,总共才用了三百块钱!其他的,还用的着说吗?哪家挣到了超过十块钱以上的数目,大多都是把整数的十块二十块存起来了,最多留几块钱在手上花。周二姑家叁儿子,大的因为有心脏病,不能成家,老二还小,在读初中,才十四岁,小的上小学,又没起房子啥的,家里没大的花销,日子过得滋润着呢,大钱她都存着。她家养了六只大母鸡,单是把鸡下的蛋卖卖,一个月怎么的都能吃上三两回肉,还隔三差五地吃一回白面馒头。这都是去年她自己个回家跟人显摆的,不是人家编排她的。到了她兄弟这里,她这么抠搜地,即使周超乐意她,杨大会周小花也不乐意!
没了膈应人的周二姑,周超一家这才真正享受起了久别重逢的喜悦。
大锅煮饭快,香肠放锅梁下面,上面热着贴好的锅贴饼子,另外一个灶则用周小花爷俩带回来的蒜苗儿,把老腊肉炒了,又烧了个小白菜鸡蛋汤,最后炖个土豆块。这边把饼子热好了,香肠也煮熟了,饼子端上桌,香肠切好了,那边三个菜也好了,很快饭菜就上到了饭桌上。
看到有两样肉菜,周超就开了瓶他春节省出来的二锅头,跟杨老头两个喝上了。
“去外面没有家里好吧?”杨大会不住地往闺女碗里夹菜,心疼地问闺女。
周小花摇摇头:“住的没家里好。那边没炕,都是床。”头一世周小花就是呆四川很多年,按说她该很习惯那里的生活了。可她还是喜欢睡炕。
“那边的吃食也习惯?”
“嗯,还行。他们那边也就是吃辣比较凶。其他没什么。不过他们那边冬天好,不下雪,还能种菜。不象我们,冬天只有大白菜吃。”
周小花回来的时候新鲜蔬菜可没少划拉。但凡当季的菜她都收拾了些。反正她的冰箱地界宽,也不怕放不下。象她带回来的这些菜,本地还没有呢,这会儿天刚刚暖和了点儿,没结冰了,刚种下去菜半个来月,要吃上就要至少等个将近两个月了。
当然这会也有能吃的菜。就是去年留在地里的大葱。春天的大葱嫩着呢,刚打地里边拔出叶子来没多久,吃起来又甜又香。他们家饭桌边上就放着剥好洗得干干净净的大葱跟大酱,谁要吃就自己拿。别说,周小花咬一块喷香的腊肉嘴里,还真的想念大葱的味道,就拿了一棵咬了口葱白嘴里。
周超看见了,连忙把周小花没咬完的葱白整个儿拧了下来还给周小花,剩下的他吃吃卡卡地就塞进了自己个的嘴巴。周超这是知道周小花不喜欢吃大葱的裙叶,只喜欢吃白白嫩嫩的葱白,先替她解决了。周小草也赶紧拿了棵葱,递给周超。周超二话不说,也照样拧下葱白给周小草。完了,他转回头问杨大会:“你也只吃葱白?”最小的周小三还在杨大会的怀里,吃着奶呢。小人儿还吃不了东西。
杨大会摇摇头:“不用。春天的葱嫩,叶子也很好吃。”说着,杨大会掐了点儿大葱中间最嫩的葱叶儿,使坏地塞到了吃得嘴角带着奶点子的周小三嘴里。
葱叶子一入周小三的嘴巴,她先是咂了一口,感觉味道还不错,就又咂了一口。这一口就立马把她辣着了,小三的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赶紧把嘴里的葱叶子吐了出来,等杨大会把葱叶子取走了,她就张着小嘴巴吸气,再呼气,任凭她的小脸再怎么皱巴,也没哭。
这会儿的周小三已经三个多月了,早就长开了,小脸儿小小的,嫩乎乎的,怎么看怎么可爱,一家人就被她逗的哈哈大笑起来,就连杨老头的嘴角也翘了起来,笑眯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