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时候,周小花得了十几天的假期,腊月二十八号到家,可以在家呆到大年初七,初八就要出门,回部队归队报道了。
回到家,刚放下行李,杨大会就端着个葫芦瓢,里面装着她早就收藏好的苹果,献宝地拿了出来:“快尝尝,看看好吃不好吃!”
看到黄灿灿的皮上还带着熟悉的铁锈色疤瘌,却清香扑鼻但一点儿都不显得干瘪的黄元帅,周小花兴奋极了,手都顾不上怎么洗,先就抓了一个手里,咬了一大口果肉嘴里,感觉到那股熟悉的馨香酸甜,她舒服得直叹气:“太好吃了!这东西咋就长得这么慢!我等这一口,都等了十年了!好吃!还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好,记着我喜欢这个,费心为我操弄!”
周小花早就念着这一口了。先前周超想买人家的成树来着。但大家也都指着已经挂果的果树挣钱呢,没谁会卖给他。周超自己个儿要费心弄果树,却不会跟人讲这是自己家闺女吃的。闺女还要嫁人呢,传出去说法肯定就变了味儿,谁知道会被人编排成什么?只好自己栽树。周超又非说果树要自然长起来,味道才会好。他们家打包了果园开始,周超就弄了三棵黄元帅的树苗栽上了。
其实农民早就学会了扦插嫁接技术,苹果树三年就能结果了。周超却觉得是给自己家闺女栽得树,就还是不要拔苗助长了,还是让它们自然生长得好。
小苹果树要自然长成成树开花结果,可不正好需要十年?
周小花就等了足足有十年。
她嘴角还挂着果子的汁液呢,也没擦擦,直接凑到她妈面前,对着她妈的老脸就亲了一口:“妈,你咋就这么好呢!”
杨大会看到闺女喜欢,也高兴得眉开眼笑,被亲了一口,她心里熨帖无比,却佯作嫌弃地拿手擦了擦脸上闺女沾到到的汁液,推开周小花的大脸:“远点儿,脏死了!”
“哪有?才不脏呢!”周小花恬不知耻地又凑过去,在她妈脸上香了好几口,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小时候妈嚼了饭菜喂我,都没嫌过我脏,这会儿咋就觉得我脏了?”
杨大会忙推开她:“这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跟妈撒娇!”
“再大,我也是妈的闺女!”
周家的那三个也都放假了,呆在家呢,也一人拿了一个苹果手上吃着,看到周小花跟杨大会腻歪,瞅得有点牙酸。周小草不是很喜欢吃黄元帅,就是这样的也不喜欢,她喜欢甜的,纯甜,道:“我还以为这苹果有多好吃呢,结果也就这个味儿!”
周小花伸手就去她手上夺苹果:“不爱吃?不爱吃给我,我喜欢!”
周小草一侧身就躲开了:“美得你!不爱吃我也要吃!我也是妈的闺女!”
周小芸吃着苹果感叹:“别说,黄元帅这么弄,味道确实好!大姐,你嘴咋就这么刁,知道这么吃黄元帅好吃?”
旁边周小芃则拉着杨大会不依:“妈,就大姐是你闺女,我们叁就不是啊?大姐爱吃黄元帅,你和爸就给她栽,我爱吃白银桃,你和我爸就不给我栽!”说是这么说,她的嘴巴也没停着,咬着苹果吃着。
所谓的白银桃,也是一种桃,皮是乳黄色的,即使完全成熟了,吃起来也没多大的甜味儿,不酸,也不脆,但也不软和,每年比水蜜桃晚几天成熟,却也同样不耐久藏,也就这样了。一家人除了周小芃喜欢,其他没哪个人馋那玩意儿。
杨大会伸手指头戳了下老四的额头:“那白银桃有什么好吃的?甜不甜,脆不脆的,没有什么大味儿,哪象这个苹果?”
周小花喜欢的黄元帅,家里即使嫌弃连连的周小草,也吃得很香甜。
“不干!我就要吃嘛!”周小芃摇着杨大会的胳膊。
“行!行!别摇了!再摇,你妈这老胳膊老腿儿,就要散架了!今年我跟你爸去给你弄树枝给你接一棵树出来!”杨大会被老四摇得头昏目眩,连忙答应。
管它好吃不好吃,闺女喜欢了,那就种吧。反正种三棵是种,种五棵六棵也是种。象老四说的样,难道大闺女是她闺女,小闺女就不是了?一样是家里的宝贝好不好?
有时候,当父母的被儿女需要,也是很高兴的。尤其在他们力所能及的时候。
周家老二老三见老大和老小都有了,自然也不甘落后。
周小草道:“我要吃水蜜桃!”
周小芸则道:“我要吃酥梨!”
杨大会应承:“都有!都有!咱家这些树都有!到时候让你们爸爸专门给你们栽一排,施肥的时候我单独施!”
农家人种地栽树也都有自己的一套。杨大会很清楚,同样的果树,施农家攒出来的底肥跟化肥,味道吃起来大不相同。前者要比后者味道好了好几个档次。象专门给大闺女栽的黄元帅,每年杨大会都要单独给每棵树上肥,树底下肥都要埋好几桶。
四个闺女这下都满意了。
周小芸拉着周小花继续缠问:“大姐,你咋就这么聪明,知道黄元帅这么弄好吃?”
“切,你大姐是谁?咋就不能知道?”周小花给老三打马虎眼。
他们家这一世不曽承包过果园。这还是她头一世的事儿。
那时候有一年他们这边没有人过来收苹果,就连乡里的冷冻公司都不收。果子下树折秤不说,肯定也要烂掉不少。他们家的黄元帅本来在农历七月份就该下树了,结果就放树上放到了九月底将近十月份。那果子打树上摘下来,味道好了不止一点两点儿。至此,周小花吃黄元帅,就喜欢这么吃了。
后来,每年杨大会和周超就都要专门为周小花单独留一棵黄元帅出来到秋天才下树。一直到他们家不包果园了,周小花才吃不上了。
之后周小花五花八门的果子吃了不少,但就是怀念这果子里蕴含的爹妈珍视她的心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