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7
人有时候会突然变得脆弱,突然地就不快乐,突然地就被过往里的某个细节揪住,突然就陷入深深的沉默,不想说话。
晚上,十一点。大概算上从吃完晚饭八点开始,在书桌上已经像个傻子呆了三个小时。拿起书一点想读下去的心思都没有,把课本从第一页翻到最陌生的一页,握起的笔却硬生生的没有写下一个字,每张白纸黑字间跳跃的文字,就像佛经里的“般若菠萝菠萝蜜”一样枯涩难读。
合上书,没复习完的书不习惯丢进书包,于是却自然性的扔进凌乱的书堆中。书包拉链处露出宽宽大大的口子,空空荡荡的,像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张大着嘴巴。而这一刻,我竟有些许愧疚。我慢慢的将凌乱的书堆一本一本的,收拾的整齐。轻轻的拉过书包,将书本又一本一本的推送进去。缓缓地拉上书包拉链。长长的叹了口气。
自从上次从操场上与李杰谈话后,不知不觉,我和他已经快有一个星期了,没有再说过话。以前我认为我的存在,能是他生活中三分之一的氧气。而现在,我却发现我连他呼出二氧化碳的三分之一都不及。
我不知道哪里错了。但是我知道书店里的那个男孩生气了。
今晚的夜,夜的特别的黑。没有星星的点缀,夜的黑最让人心悸。
把书包放在床头。走出卧室。客厅的电视还开着,听不到电视的声音,只能看到电视前映射的五颜六色的光彩。走近沙发前,我才发现爸竟已经睡着了。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匀称而有节凑。我并没有叫醒他,我悄悄坐在了他的身边,轻轻的将散落在地上的外套柔柔的盖在了他的双肩前。电视的光把他的脸照的忽明忽暗,但他眼角的皱纹和发际线上的白发清新可见。过了亲亲抱抱的年幼时候,早就未曾想这样去看过爸的脸庞。
时光打磨了这个男人的青春,而我的出生见证了这段时光。
我笑着揉了揉眼角泛出的泪滴,耳边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让我感觉一份沉稳与踏实。
电视里播放的电视剧——“家有儿女”。我看过,大概内容就是两个单亲家庭的重组,然后在贴近平民生活发生的一连串的故事。但我接触电视剧不多。我承认自己是喜欢明星,但是我却极少有追剧的习惯。因为没时间,所以向来都是把一集电视连续剧当成一整集电影来看。而因“电影”里没看完全的部分,所留下的疑点。后续部分就全靠自己无厘头的猜测与天马行空的想象。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像是别人给了你一个命题,你把它完善成一个剧本。所有的人物都是自己喜欢的形象,所有故事都是自己意想不到的惊喜,这样在幻想中自己导演,有声有色,同时也“有惊无险”。
电视里正播放着“家有儿女”第四集的一个桥段。
刘星亲爸来到这个重组的新家看自己亲儿子刘星。(刘星妈妈与他爸爸离婚带着刘星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夏东海,夏东海同时有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大人都不在家,只有几个孩子在家。
刘星亲爸:“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年纪大的女孩:“我叫夏雪。”
年纪小的男孩:“我叫夏雨。”
刘星乱参合道:“我叫下冰雹。”
看着刘星那无奈的小神情,却像是我这些日子来的一根杠杆,顶住我内心的支点,不经意撬动了笑意。
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爸的鼾声戛然而止,他转过身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我却莫名其妙的冲着他笑。当时觉得自己只是好笑,但是事后想起来,感觉这个场面说不出的惊悚。就像自己深夜睡着了,一声奇怪的声音把自己1吵醒,吵醒后突然看见有人冲着自己诡异的笑,的确是有多恐怖的。
我看着爸淡定的擦着额头上溢出来的汗。正襟危坐起来。问我,“怎么还不睡呢。”
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也不敢说出真正的缘由,索性说道,“睡不着,陪你看会电视。”
原以为又要接受一段思想政治教育。但是谁知,爸站起来说了一句,“明天要上学,别太晚睡了。”说完就拉扯住已经滑落在膝盖上的外套,没有带回卧室,却轻轻的放在我右手触手可及的地方。走了几步,像是自言自语的,又像是在对我说,“现在的人读书很累啊,想法也复杂。不过什么事都来日方长,心态要稳。早点睡。”
看着爸回卧室,合上门。我不懂爸说的什么事是来日方长。
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那件还带有余温的外套,心中百感交集。
NO.58
次日回到学校。
李杰依旧和我似有似无的保持距离。一切和我有关的东西好像他都视而不见。比如他和张雅婧说着话,我插一句进去。他就要犹豫好半会才说话,当然也不是回答我。好几次,我和别人一起与他擦肩而过,他却只和别人打招呼。在他眼里我就像个透明人,从心到外,从头到脚,他什么都看不见。
更有甚者,一天天灰蒙蒙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张雅婧神情慌张的凑到李磊耳边窃窃私语,然后我就看着李磊吓得”花容失色“的表情。张雅婧指着我,我分明听见了张雅婧对李磊说的,”你看得见张菲吗?“
废话,看不见我?你们把本姑娘当牛马蛇神了吗。
说完,还一副鼓足勇气下地狱的面目走过来。问,”你是人是鬼啊。“
我翻着白眼,很无奈。”是人。“我回答。
”那怎么李杰好像看不到你啊!“他们说。
我突然不知道哪里冒出的一股气,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这两个智障。我故装阴森森的面容,说,”猜对了,人是我装的,我是鬼。“
瞬间就吓得他们鸡飞狗跳的飞奔着出去了。这速度赶上刘翔,应该也是有的一拼。
对了,他们咋不上天呢。叹了一口气,内心毫无波澜但是我真的有点想笑。
语文课上,赵响志老师要比前几天更有精神些。诗词感情更是朗朗上口,字字铿锵。
”《梦游天姥吟留别》,李白。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我看了看左边的李杰,依旧在写着数学练习册。赵老师的激情波浪没有掀翻他数学路上求知的小船,但倒成为了他我行我素路上的鼓擂,心无旁骛。我悠悠的撇过头,继续看着黑板。旁边的小贝,自从上次的体育课回来,这一连几天,情绪也变得起起伏伏的。上课发呆的时间比我还多,说以每次遇到这情况,我都拍拍她的后脑勺然后提醒她该认真了,她才后知后觉的慢慢进入了状态。这一次,我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她浓密头发乌黑顺滑,顺着摸下来一如往常的十分舒畅。可时这一次,小贝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眼神流露出一股我无法辨别的忧伤。她用眼神告诉我,她现在很难过。我手轻抚下她的发尖,手里余香阵阵。我握着笔,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你可以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小贝看向纸后,低垂下头,很久都没抬起来。发丝齐齐地垂下脸颊两边,看不清模样,捉摸不透心思。
直到,白色的纸上,几滴泪水晕开了我写的黑色字迹。她才方才写下,“我爸前几天到学校说让我转校。我也许要走了。”
也许要走了。多么刺眼的字眼。但是好在希望是前面还有“也许”。很多事都不一定的。
我虽然脑海里想着写安慰的话语,可手中的笔尖还是控制不住心里的真实,写下“不管去哪,我们都开心点好吗。“然后又在后面调节气氛的的补充道,“世界那么大,你是该去看看。”
我递过去,她会心一笑。
赵老师还在继续念着诗词,”......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还没等她下笔,我又一把扯过来白纸。把刚刚听到的一句从心里趟过去的诗词写下,”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
小贝看的笑脸盈盈。竖着大拇指夸我学以致用。接着小声对我说道,”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知怎么,我心里特别酸楚。
鼻尖酸酸的。但是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词。
剩下的半张纸上,我写的特别大特别大。
”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