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有点不想和你说我小时候的结局,那时候的我过于可怕了。”那是夜,戏弄影坐在篝火旁,双手抱着着膝盖,表情很是悲伤。
男孩闻言也不禁被她的悲伤感染,可那想知道她的一切的心却强烈起来:“我想听听。”
也许是那样黑暗的童年、黑暗的自己太过沉重,戏弄影从未找到出口诉说,只能一直压抑着,如今有人愿意听,她便愿意说:“我八岁生日时他们忽然承诺要给我庆生。你也知道,那时候的我对他们已经心灰意冷了,可毕竟还是个孩子,是孩子就还会有期待和希望,就会天真的觉得一切还会有转机,所以我相信了他们。你知道从绝望中找到希望,再从希望摔落进绝望是什么感觉吗?
“那天晚上他们又因为公司忙没回来,我一个人守着八层大蛋糕到天明,他们回来时关心了我一句,可那时的我已经彻底陷入黑暗,我埋怨他们,然后那个男人出手打了我,那一刻我只觉得轻松,什么都不想去渴望了。等他们去休息后我一个人出了门,我来到郊外,想找到彼岸花。那时的我就只有一个愿望,在彼岸花中沉睡,再也不要醒来。”说到这儿,戏弄影抬头看向一直看着她的男孩,咧嘴一笑,“我那时候是不是很可怕,还那么小就想到杀死自己。”
男孩摇摇头:“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在我和母亲日夜等待的时候,我也一度想过死,可就像你说的,孩子终归还是会有期待和希望。我没杀死自己是因为我还没彻底绝望。母亲沉入大海的时候我绝望了,可心里还有恨,不想就这样死去,所以我拼死挣扎,然后你出现了。”
戏弄影摸摸男孩的头,柔柔道:“知道我为什么会留在这里陪你吗?”
男孩闻言故作调皮道:“因为我可爱。”
戏弄影一手捶在他头上,却是很受用的笑了:“因为那个傍晚,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恨和复仇,那和过去的我很相似,我不想你最后和我一样自己杀死自己,所以我留了下来,希望我的陪伴可以给你温暖。
“我们每个人都是别人身上的影子,只是这个‘影子’所包含的东西各不相同,才有了独一无二的我们。因此我们才会在别人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才会知道那人未来的命运,也才会忍不住去心疼他,其实,我们不过是在心疼过去的自己而已。
“你可以认为我是自私,但我是真的想你好好活着。恨完了,你会发现,活下去的力气也没了。”
男孩听着愣了神,要是她没留下来,他真的会变成小时候的她吧,恨到最后,自己杀死自己,想想都很悲哀啊。
“谢谢你昨忆,我会如你所愿,不再只有恨。我不叫浩星憬远,我叫醉只今,我要过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需要这样说,只有说了,他才会去做,而她也才会放心。
“真是个好孩子。”戏弄影笑着又摸了摸男孩的头,男孩却是鼓起脸拍开她的手:“我不是孩子了,我长大后要娶你。”
戏弄影闻言只是笑,一个孩子的话哪能当真,而且他长大了,她也该老了。
男孩被笑得不自在,只想找个话题化解,便道:“哎昨忆,那之前说是你自己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来的,那你怎么会见到小时候的自己?”
“我不说了,因为我重伤,意识自己跑了回去,把那么小的我拐来了。”戏弄影答着,并没觉得有什么,可男孩听着就不一样了。
他问:“你为什么会重伤,被谁伤的?”
戏弄影被问愣了神,一时无法回答。
再次通过戏弄影意识空间来到这个孤岛的醉只今见状一喜,只要小时候的他引导,就可以唤醒被弄影刻意忘记的记忆了吧。
“可怎样才能让我好好引导呢?”醉只今不由烦恼起来,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头绪。忽的,他面露喜色,又自言道,“那是小时候的我,现在的我只是意识,应该可以进入他的意识空间的。”这么说着醉只今就行动了,果不其然,他可以控制小时候的他。
戏弄影还没回话,醉只今便借着小时候的他问:“是不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人才被伤的?”
戏弄影闻言一惊,她看向醉只今,忽然感觉这不是她陪伴了两个多月的男孩了:“你是谁?”
戏弄影这么一问反倒把醉只今给吓到了,他吞吞吐吐道:“我是醉只今,但不是这个醉只今,我是长大后的他,来带你离开这里的。”
“离开这里?我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相信你?”戏弄影不以为意,这里很好,要她永远待在这里她也愿意。
醉只今暗觉不好,又道:“你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只遇见了你的三位爹吗,你忘了你还有另一个名字吗?那个名字……”给了你另一个人生。
戏弄影并没有听见醉只今后面的八个字,因为醉只今的意识被小时候的他赶了出去。
男孩看着面色不好的戏弄影,小心道:“我问了不该问的吗?”
戏弄影闻言看向他,只一眼她就知道这是她一直陪伴的那个男孩,便扯出一个笑:“没有,只是我想不起来了。”
男孩放了心,故意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道:“你这女娃这样可不行,老忘事,这怎么可以。”
戏弄影很配合的笑了,却是皮笑肉不笑,她的心里对那个莫名占用了男孩身体的人产生了疑惑。他是谁,为什么会那样问,她明明不认识他,可为什么会想要相信他,相信他去怀疑自己忘了什么,自己还叫什么。
她一直是个聪明人,有人一点拨,她就会找到思路:“你说我会不会真的忘记了什么?”
男孩本来只是瞎说说,不料戏弄影却认真了,一时语塞,只好道:“你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我怎么来到这儿的?这是哪里?要怎样离开?我是什么?为什么感觉不到冷和饿?为什么有那样的力量?”
戏弄影一连串的问题把男孩难住了,可他还是想帮她解决:“会不会这又是你的意识?意识没有实体,是不会冷不会饿的。”虽然他也觉得自己的猜想很荒谬,可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叫他这样说。
“意识?可要是意识,为什么你可以看见我,而小时候的我却看不见我?”
“这……我不知道。”
……
醉只今在一旁听着他二人的对话直着急,就想着能不能再控制男孩,可事实告诉他,不能。他的意识一接触男孩不是被挡开就是直接穿过去,他根本触不到男孩。
“该死。”醉只今骂了一声,却是无能为力。
……
一觉睡醒,戏弄影和男孩好似都忘了昨夜的事一样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练功、狩猎、讲故事。
一旁的醉只今试了好几次还是无法控制男孩,转眼又到了晚上,戏弄影该给男孩讲她的过去了,可她的过去都讲完了,所以她决定教男孩新的东西,她用黑炭在石头上写下了两句诗,让男孩自己看。
“戏花弄影日月间,拂草吹曳星辰里。”男孩念着诗句问,“什么意思?”
戏弄影笑着解释:“这是我对生活的向往。人要是一天就那样戏戏花,玩玩影子,看看美景,赏赏星辰该多好,多么自由自在。”
男孩环顾着四周,曾经红透半边天的彼岸花已经凋谢,如今存在着的是一片绿草,他忽然觉得戏弄影想要的人生其实就是要有彼岸花,因为那两句诗似乎就是在说她和彼岸花。
他的脑海突然浮现一个画面:那是一片空地,四周开满了彼岸花,在彼岸花的尽头,一座座楼宇林立。那也许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了吧。
在一旁看着的醉只今知道男孩此刻在想什么,他知道戏弄影一定会醒来,因为三个月后她突然消失在了小时候的他身边,而他后来离开了这座岛,努力过着她想要的,也希望他去过生活。
一边想着,醉只今不由靠近了男孩,他其实已经放弃再控制男孩了,可这才一靠近,他就进入了男孩的意识空间,再度控制了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