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大姊。她这些天来第一次走进密室,让我觉得有些诧异。大姊见我正对镜梳妆,苍老的脸上露出微喜之色,笑道:“妹妹容色未减,反而愈加柔婉了。”
我起身施礼。大姊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势必有因。大姊将我扶回梳妆台前,亲自捡了一个攒珠累丝银凤替我戴上。她望着镜中的我,笑道:“妹妹面露清愁,可是为了他?妹妹蕙质兰心,应该知道最近皇上脾气暴躁,而妹妹的他的性命一直捏在皇上的手上。”
“皇后娘娘——”我遽然一惊,听出了大姊话中的胁迫的意味,只觉腾腾杀气扑面,看见镜中的大姊的眼角带了一抹凌厉机锋,更是觉得大姊来者不善。
大姊却收敛了凶光,笑得和蔼,道:“妹妹还是唤本宫一声大姊吧!本宫听得习惯,妹妹叫得顺口。说起来,妹妹素来胆大非常,可是连皇上都敢冒犯的人呀!”她尖尖的金镶玉护甲在我一晃而过,上面嵌着的圆形翡翠像极了黑夜枝头上猫头鹰的眼睛。她笑得更加温和,道:“妹妹害怕了?”
是的,我害怕了。洞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从掷棋口中我得知,后宫正因为我而闹得鸡犬不宁。我一“死”,自然是大快人心,让妃嫔们跃跃欲试,各显神通以博得朱棣恩宠。先是景兰妃穿着天水碧的长裙去乾清宫,朱棣一见她穿着与我式样相仿的衣裳就大为火光,骂她狼心狗肺,连一句都不容她分辨,就命人把她拖出去,禁了她的足。再有韩才人涵杏终于得到侍寝的机会,却因为说了一句“要替徐夫人照顾皇上您”,而让朱棣当场变脸,半夜将其打入冷宫。最惨的是尹选侍熏衣,本与钟粹宫的侍卫相恋,却因为吕淳嫔可盈身体不适,临时被大姊叫去顶替可盈去伴驾。结果被朱棣发现熏衣已非完璧之身。朱棣火冒三丈,指着熏衣大骂“**”,竟下令将熏衣活活打死……如此一来,再没有哪位嫔妃敢去亲近朱棣了。
大姊按住我的肩,脸上笑影俱无,冰冷地道:“妹妹在老虎脖子上系了铃铛,还需要妹妹亲手给解下来。后宫——不能再出事了。也许妹妹对后宫和睦不感兴趣,但是大姊手上有妹妹有点感兴趣的东西,皇上手上有妹妹非常感兴趣的东西。高爔是早产儿,要是不精心照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小腿一蹬去了,而你的他更是危险,是要皇上哪一天气不顺了。咔嚓!”大姊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吓得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姊却又换了笑脸,道:“妹妹可明白本宫的意思了?这对妹妹来说是易如反掌,只消将去年除夕之夜的事再做一遍就可以了。皇上无非是面子上过不去,只要妹妹肯服软,妹妹自然会圣宠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