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奎真是饿了,只一会儿功夫,呼噜噜地就把一大碗面吃得底朝天,连一滴汤汁都不剩。他吃完了满不在乎地用袖子一揩。而阿圭则非常文雅,用银筷夹着小笼包沾了醋与辣酱,不紧不慢地吃着。
阿圭笑道:“为何闲王兄不摸鱼呢?鱼肥大肉鲜,烤着吃最好了。”
本来抓虾子不过是托词,抓亦可,不抓亦可,文奎就笑道:“好呀!”
阿圭吩咐小振子道:“去拿鱼叉来,再在一处没风的地方预备下火堆吧!”
文奎笑道:“你以前摸过鱼么?”
阿圭点点头道:“当然,皇爷爷以前在北平带我去过一处溪水边,可惜那里螃蟹多鱼少。不过,抓螃蟹也蛮好玩的!”
仿佛是多年前的朱棣在炎炎夏日的清溪边一手捉住螃蟹一只大螯往两边一扯,望着我笑道:“看你还欺负如铃不!”我低头微微一笑,道:“那里一定有很多大石头,嗯,好像还有座独木桥!”
阿圭眼睛里泛着光彩,惊喜道:“对呀!徐夫人也去过吗?”我这才发觉阿圭的一双眼睛是像极了朱棣的,亮晶晶,黑如墨玉,深不见底,心中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孩子总是招人喜爱的。
文奎笑道:“蟹黄好吃!秋天喝着菊花酒,吃着挂花糕,再来几只大螃蟹!美味呀!”说着,口水哧溜地掉下来。
莺儿打趣道:“我们的文奎太贪吃了!”
文奎用筷子敲着桌子道:“那当然,谁让我是宫里第一号闲人呢!我的理想是吃尽天下美食,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我都要抓住尝尝鲜!”
小振子笑道:“小王爷什么都吃么?当心‘祸从口入’!”
文奎笑道:“错了,是祸从口出,连成语都不会说!”文奎似乎有点兴奋过度,忘了他傻子的身份。我心里一紧,只盼阿圭没注意到。
可是小振子歪头道:“咦,奇了,小王爷不是连字都认不到多少,怎么出口就是成语?”
文奎怔了一瞬,继而傻笑道:“贞母妃老是说我啦!什么谨言慎行啦,什么祸从口出啦!我听得耳朵都磨出老茧啦!”
阿圭很自然地笑道:“庖丁解牛,熟能生巧,此所是焉!闲王兄以为小弟之言何如?”
我忙笑道:“皇太孙,你说得那么深奥,奎儿哪里听得懂呀?”我向文奎解释道:“皇太孙的意思是说一样东西听了很多遍就应该会了。”阿圭太精明了,他试探得不留痕迹,若是文奎抢先答了一个“是”,就说明文奎绝不是白丁。因为一个能看得懂《庄子》的人,应该不会傻到哪里去。
文奎省悟过来,笑得更傻了,道:“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老弟想吃熟牛肉呢!”
我再看阿圭,他还是那么笑着,笑容似乎是干净纯洁得不掺一点杂质。我忽然有些害怕,好像我面对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另一个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