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炽站在我身侧,两腿直哆嗦,嗫嚅地道:“父皇……”
朱棣阴着脸走过来,扬起手就给高炽一巴掌。高炽的脸上顿时红涨出五个手指印。朱棣骂道:“混账!当朝太子给人拿刀挟持,传出去丢不丢人!”
高炽扑通一声跪下,只是诺诺应声。方才冲过来救我的勇气荡然无存。
朱棣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骂道:“真没用,还嫌不够丢人!滚!再不滚!朕废了你!”
高炽忙磕了一个头,急忙爬起来,但是他实在过于肥硕,又摔了一个跟头。众人想笑但不敢笑,只有高煦轻轻地笑出声来。
朱棣眼神似鹰隼俯冲一般扫射众人,道:“今日之事,你们最好什么都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他的目光厌恶地一扫舞雩,“来人,将这疯——”
“事涉建文宫闱理当由本宫全权处置!”我高声道,如今的我再也不能伪装下去了,悲愤溢满胸襟。我仰起脸,冷冷地盯着朱棣的眼睛,霍然起身,唇边泛起一抹淡漠而高傲的笑,一字一顿地道,“四——皇——叔!”
“你……”朱棣在煞那间失神。一个“四皇叔”的称呼,重新在我与他之间划开一道难以逾越的深壑。就在昨夜我们还依偎在一起说着绵绵情话,而今日这一刻我们又成了对峙的双方。不过朱棣到底是历尽多年政治风云,立即镇定下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
众人不敢出声,就连高煦也噤声。只有痴傻的文奎还哇哇地大哭着。我远远地望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凄凉地道:“昔日宋太祖陈桥兵变后善待禅位的后周柴氏母子,今日四皇叔一定有意效法古人,让我们孤儿寡妇有个好归宿。”
片刻的安静后,朱棣终于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好”字。
高煦忙道:“父皇,斩草要除根,不然春风吹又生!今日不杀了这兔崽子,后患无穷!”高煦进言的不合时宜。文奎弱智,人所共知,一个傻子能有多大威胁,不如放过,还可以博得一个宽宏大量的美名。
果然朱棣瞪了高煦一眼,厉声道:“放了他!”
高煦嘟囔了一句,只得放下文奎。文奎立即奔到我身边,哭喊道:“母后——”我搂紧了文奎,他居然还记得我,我心底稍感安慰。我擦干眼泪,看着安详地躺在地上血汩汩涌出面色灰白的舞雩,道:“淑贞,听好了。孝贤帝柔妃齐氏,祥钟华胄,名门佳媛,举止舒徐,性情颖慧,赋质惠敏,谈吐有致。贤淑温良,恭悫有礼。自建文元年入宫以来,上则克尽谨慎,下则宽厚平和,帝后称赞,六宫敬服。永乐四年二月不幸因急症薨逝,追封为柔仪惠妃,择日附葬贤陵。”念完后,我长叹一口气,生前我对不起舞雩,在她死后,我能做的是给她一个应得的名分与葬仪,让她能陪着允炆,长眠于山阿之下。我望着朱棣道:“四皇叔有何意见吗?”
朱棣面无表情地道:“不是事涉建文宫闱吗?”
我点点头,复向淑贞道:“个别字你再斟酌一下,就发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