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尔德罗看见洛文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然后定格在洛文身上,“你决定了么?”他问道,一方面,作为一个活了无数年的老怪物,他阅人无数,经历过无数世事变迁,一眼就看出了洛文所下的决定与他一开始所想的完全相反,故而,有此一问;另一方面,作为洛文的老师,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确认自己学生的想法,无论那对错与否。
“嗯,老师,我决定了,果然我还是不能认同你的观点,我会一直保护她,哪怕要为此牺牲自己的一切。”仿佛是要确认自己的决心一样,洛文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老师的眼睛。
“这样啊……”瑞尔德罗低吟了一句,他从洛文的眼中看到了毫不动摇的决心,他深知这学生的性格,要想改变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我找你来,是有别的事。”他转移了话题,“你看。”他指了指面前悬浮的一面水镜。
洛文这才注意到,这间原本就略显拥挤的小房间内,此时正悬浮着大量水镜,这是一种融合了水精灵与空间精灵——换成人类的说法,就是水元素与空间元素——的一种魔术,可以将远处一些经过魔术处理的地方的景象呈现出来,是一种应用较广的防御型侦查魔术。
他看见的是三道熟悉的身影。
娜娜此时正苦恼的,是他们所处的位置,“明明是说在这边嘛,怎么就找不到呢?”她小声地自言自语。
“娜娜,你没弄错吧?”海姆有些怀疑地看向她。
她急忙摆手,“怎么会呢,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到的消息,而且,洛文不是说,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么……“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显得心虚异常。
“喂,这真的好么?”克莱尔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我感觉洛文那时候说的话不像是开玩笑。”
“别让我再在这里看见你们。”娜娜学着洛文的样子说道,“你看,不是说‘那里’么,我们现在又不在‘那里’。”她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
“可我们好像根本找不到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吧?”海姆哭丧着脸说,“我们已经在这里晃悠一天了,什么也没有发现啊。”
“这只是暂时的,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就一定可以找到。”娜娜握着拳头信心十足地说道。
“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找到精灵驻地呢?”克莱尔问出了他最不能明白的地方。
“这个嘛……”娜娜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你们不需要知道。”
“哎,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当然是我们可爱的娜娜喜欢上了那小子嘛。”卡莱尔一副看透了的样子。
“什……”娜娜涨红了脸,什么话也说不出。
“没想到,我们的小队之花竟然被别人抢走了,虽然我是那么喜欢你,但也只有祝愿你幸福了。”克莱尔一脸痛心地看向海姆,海姆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你们……你们……你们快给我死开啊!”娜娜挥着拳头就冲了上来,那模样,倒是可爱异常。
就在这时,四周的环境突然发生了变化,三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他们紧张地看着四周涌现的水纹状波动,手里捏出了汗。
就像是一道水帘被打破时的样子,他们面前的波纹晃了两下,裂开一道人形,随后,他们看见了洛文,他的身后,还藏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从尖尖的耳朵来看,是一个精灵。
“你们有什么要解释的么?”洛文舞动了手上的枪,枪杆上还带有一丝未完全退去的棕色,他又恢复了之前和他们在一起时的冷峻模样。
“欸——”少女的惊讶声打破了洛文出场时带来的严肃氛围,“好可爱——”娜娜拖长了尾音蹦跳着来到了洛文身后。
以洛文的思维,已经完全不能理解现在的状况,按他所想,应该是在一片严肃中,娜娜或者克莱尔着急地向他解释,然后他做个样子,放他们离开,毕竟他还是愿意相信他们不是贩卖精灵的人,而这,才是应该有的剧本。可现在,剧情完全不向着自己所想的方向发展,他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以至于,娜娜来到他身后时,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给我……”他想阻止娜娜。
然而,娜娜却在他说出来之前,一把抱住了艾莲娜,那一瞬间,洛文敢说,如果艾莲娜受了一点伤的话,他一定会杀了他们。
只是,自从事实发展脱离剧本的一刻起,就注定不会再回来。
“恶意,没有。”虽然声音微弱,但洛文还是清楚地听见了,这是艾莲娜说的话,从不在外人面前说话的艾莲娜,竟然说话了!虽然只是两个简短的单词,但确实是说话了,而且,还表示自己并不讨厌这个正在对她上下其手,捏来捏去的人,也就是娜娜。
“你……你……你没事吧?”洛文以一种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
“没……事,哥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娜娜摸来摸去的艾莲娜说出了第二句话。
“什么嘛?原来是你妹妹啊。”娜娜终于停了手,“跟你说的一点也不一样嘛。”她颇有些怨气地望向了洛文,“你这哥哥真不称职。”
“不准……说……哥哥。”艾莲娜抢先一步维护道。
这么一闹,洛文也不好在说些什么,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有什么事么?”
“要说有什么事的话……”娜娜捏着艾莲娜的耳朵,似乎很好奇的样子。
“当然是想见你喽!”克莱尔抢在前头说道。
此话一出,洛文很是奇怪的看着娜娜,而娜娜却是低着头,什么也不说,氛围瞬间变得有些奇妙起来。
“哥哥……”艾莲娜牵住了洛文的衣角,轻轻地拉了拉,“……回家。”她小声地说。
尴尬的氛围似乎由此而结束,娜娜笑着说,“能邀请我去你们家看看么?”
克莱尔和海姆同时吹起了口哨,惹得娜娜又是脸红一片。
洛文却开始犹豫,如果是在这次见面,他一定会拒绝,但艾莲娜的表现,却是让他开始考虑。艾莲娜虽然自从那件事之后,更加内敛,精神状况也不是很好,而且对陌生人很是排斥,但这次,却没有任何不良反应,甚至还有一定的改善,这让他不得不对这个要求考虑起来。
只是,真的要让他们进去么?
虽然洛文自己愿意相信他们早上做出的解释,可问题是,他并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做出一些伤害精灵族的事。
就在洛文犹豫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洛文,让他们进来吧。”
他一回头,看见的是那一张熟悉的沧桑面孔,“老师,你怎么来了?”他不解地问道。
“我不来,你能做出决定么?”
洛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瑞尔德罗朝三人招呼道,“跟我进来吧,我带你们参观参观,洛文,你带艾莲娜回家睡觉,不要再来神殿了,还有,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事。”说完,他一招手,娜娜一行人便与他一同消失,洛文愣了一会,摇摇头,牵起艾莲娜的手,转身走进了那一片波纹中。
“大叔,你脸上没有皱纹欸!”娜娜似乎发现了新大陆,“精灵都是这样么,我还没有见过这么老,哦不,这么……这么……”她皱着眉想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只好吐出小舌甜甜一笑。
“你这孩子……”瑞尔德罗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他笑着问道,“最近你们团长怎么样?”
“团长啊,当然还是老样子,欸,等等,你怎么认识团长,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团长,不,我……”娜娜结结巴巴地说不完整。
瑞尔德罗笑了笑,“小家伙,你们团长可是我的学生。”他一语惊人。
娜娜三人都像是冻住了,半天没有反应。
“那小家伙,还算不错,至少知道送来团员的记录,所以啊,我当然认识你喽。”瑞尔德罗继续解释道。
“这样啊……”娜娜有些将信将疑,但此时,这些都不重要了,她有些问题想问。
“那个,我其实……是想知道一些关于洛文的事,我听他称呼你为老师,我想,你一定知道关于他的一些事吧?”
瑞尔德罗眯着眼盯着娜娜,直到娜娜不好意思地转开头,才慢悠悠地说起来,“你想问些什么呢?”
“洛文他……他……我觉得他似乎有点……”娜娜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你想问的是性格的话……”他摇摇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的母亲一生下他就不得不离开,我也是花了很多办法才让他对我们有了归属感,能长成这样,我已经很欣慰了,至少他是个好人,不是么?”
“好人……么?”
”他们一族啊,没有亲人在身边陪伴长大的话,会对世界产生极度的不信任,这也是没办法的。?瑞尔德罗叹了口气。
“他们……一族?洛文他不是人类?”娜娜有些奇怪。
瑞尔德罗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别误会,我是说,他们这一宗族,似乎是有什么奇怪的诅咒。”
“是这样啊,有办法解除么?”
“没有。”瑞尔德罗斩钉截铁地说道。
娜娜看着四边暗红色的天空,心想,天要黑了呢……
这时,有一阵常人察觉不到的微弱震感传来,瑞尔德罗猛地转向生命树的地方,眯起了眼,“越来越频繁了啊,是你要回来了么?”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