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
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垌昊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半,向左右两个方向倒去,而自己却没有选择立足的地方。
就在这时,脚下的湖面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在这道裂缝不断蔓延之时,朝澜的影子随即出现在眼前。
慌忙的睁开眼睛,就听一连串儿的声响在他耳边响起,而后便感觉自己和她都落入了水中。
漂浮在水里,垌昊伸手拉住朝澜,手指相握之时,意识里也浮现出了那些熟悉的画面。
两人在梅花树下,回忆在风雪之中,目光穿越了彼此心中的那份阻碍,所有新的记忆填补了过去。
光芒之外,那白衣女子默然苦笑,岁月的锁链让她在这里等候了百年,等到的答案,却只是这些。
罢了罢了!上天早已决定了一切,我们不过是这片巨大湖泊的小鱼,在离开水面的那一刻,就应该放弃挣扎的。
水面上,闪动的光芒折射出两个人影,彼此相拥驱散了寒冷,点燃了心里的火焰。
微微荡漾的波澜在风雪中消失,当垌昊从水里醒来的时候,看到那朵琳琅花落在了自己的掌心。
一滴水穿透了云雾,一道流光从天上照射下来,照在了他们的身上,圆满了最古老的梦。
没有人会明白,其实世人对感情的领悟,都是在一刹那的,只有在失去一切的最后一刻,还值得自己去守护的东西,才是生命中最无法割舍的东西。
时间的光影泼洒在他们的身上,远处的飞鸟冲破寒冰,为他们歌唱,铸就出这梦与真的永恒誓言。
寻着那白色的光芒,在那白雪的另一端,高高的雪国城楼之中,一大群黑色的乌鸦正在天空盘旋飞舞,带着一阵阵黑色的旋风,吹起了地面上的雪花。
看着那天边的异相,所有人都感觉到灾难的到来,而正当此时,天边飞出一道紫色的闪电,将那股黑色的漩涡撕裂。
黑色的羽毛落在她的肩头,那白皙脖颈上的刀疤显的分外恐怖,亦如来自于地狱的眼睛,看着世人在死亡的深渊里挣扎。
垌昊已经离开了五天,雪山上的风刮的越发厉害,白茫茫的山道上落下了很多巨石,挡住了来时的路,也挡住了要去的路。
“时间不多了,是不是该早做打算?”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断了她的沉思。
没有回头,她看到在另一座雪山上,出现了好大的一群人,似乎正打算往雪国的方向赶。
“好了,你们都先回去吧,看来又有客人要来了,不过他们却未必会受欢迎。”
“是!”高楼之上,那声音忽然消失,空中洒落的雪花被无形的风带走,而那个离开的声音,就在这道风里。
这一边,乜威也收到了黑衣人的信,信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你大可放手去做。”
看完这封信,乜威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雪,还有那隐藏在雪山背后的秘密。
“雪国,真的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简单,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将手中点燃的信纸丢入风中,看到上面随风燃烧的火焰,乜威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在雪王的宫殿中,顾慈跪在殿下,说清了一切来龙去脉,却见雪王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似是在沉思。
“吾王……”有些迟疑的开口,顾慈又问了句,“可要处理此事吗?”
摇了摇头,雪王叹息一声,“此事不得外传,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先下去吧!”
“可是,恐怕日后……”顾慈还要说什么,却被雪王打断道,“我自有分寸,此事你不必在查。”
顾慈走出去后,雪王也起身,信步向殿外而去,可刚走下台阶,又回过头来,对一旁侍官道,“传我旨意,去一趟雷池……”
雪山腹地,与世隔绝,宫楼殿宇,一步落入白尘,踏过沧海,终在走近的前一刻停下脚步。
若世上有何不舍,无疑是人间的各种相守,可守到最后又能如何?该走的最后还是要走,自己留不住,也只能让时间慢些脚步下来。
雪王叹了口气,刚要调头,却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女子道,“雪王万岁驾到!”
大门忽然打开,一列侍女恭候在门内,而最中间的那个人匍匐在地。
看着这道打开的门,雪王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走了过去,可抬手正要扶起她时,又发现她脖颈上的伤口还未愈合。
“御医院之人,当真没有一个能治疗你的伤口吗?”收回手去,雪王向她问了一句。
岳王妃摇了摇头,“多谢吾王挂怀,只是这伤,我已不愿再多去理会。”
“为何?你年纪轻轻,怎可如此不知轻重。”
“我怕若真的好了,反而会让我忘记他。”
雪王没有再接着说下去,转而向另一间屋子走去,“都这么多年了,那些陈年旧事,该忘时也就忘了吧!”
“可是,要怎么忘记?”挪动步子,一步步的跟过去,她跟在这位父亲的身后,却不知这是一位怎样的父亲,竟能如此轻松的说出那句话来。
走进这间屋子,雪王看到一个供桌,桌子上摆着一个牌位,上面的名字,依旧熟悉,可那个名字,自己有多久没有念起了。
走近,雪王取过三只香,一边点燃一边对身后的人说,“若他还在,看到你这副模样,也该伤心了,他喜欢的应是过去的你,趁现在没有酿成大错,快收手吧!”
“不可能!”坚定的话语,亦如千年的古木,再不能动摇分毫,“除非我死,不然哪怕不惜一切,我也不会罢手!”
“也包括让我雪国家破人亡,你也要为之如此吗?”慢慢的将香插入香炉,雪王回头看去。
“也许事情并非你看到的样子,他们……”话未说完,就被雪王接口打断,“够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雪国之安,本是用千万人的鲜血来守卫的,你如此下去,是意欲要让雪国百姓为你所做,付出生命吗!”
沉默,一切都安静下来了,雪王回头看了看供桌上的牌位,最后留了一句,“如今的雪国,已无力再去与现在的辽国抗衡了,他们已经将自己葬送在杀场,我也不想再失去更多!”
雪王走出屋子,也许他是愧疚的,但他现在没有办法坚持了,老了,不能再如从前,这一切都该到此为止,让这里安静几年吧。
那些风雪交加的岁月已经远去,也不在属于他了,纵然后悔过从前的事情,但现在都没有机会去更改了。
外面的雪下下停停,任由天际的风吹来吹去,送到那个容许它们融化的地方。
玉华殿安静了下来,最后一点续命草也用光了,而那七盏油灯里的光芒,也隐有熄灭的局势。
垌昊已经离开六了,朝澜也在这里躺了五天六夜了,若再不见那琳琅花的种子,恐怕一切都要听天由命了。
诊殇看着桌子上的针盒,用手里的针头挑动着灯盏里的油脂,等候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朝澜的身体静静躺在榻上,她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个脚步声,脚下踩着雪,一步步的向回走。
山在向他身后退去,云在他的头顶盘旋,而当他走过来的时候,周围的雪却融化了,因为她感觉到了灼热的阳光。
这是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陪伴他,走了千山万水,从开始走到了结束,从遗忘回到了想起,梦里的她把这个迂腐世界里的自己唤醒了。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跟了多久,但她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和自己被那株冰冷的琳琅花冻结在一起的时候,在两颗心距离最近的时候。
两种声音交织在她的耳边,如彩色的云朵将他们拉入天空,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定下不变的约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