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太一走进来,陈皓曦便有些惊讶,因为那正是那日自己无意中在小商店遇到的老婆婆。
老婆婆看到陈皓曦和花梦溪,微微一笑,浑浊的双目里满是疼爱,花梦溪这时抬起了头,看向老婆婆,惊讶出声:“章婆婆!”
章婆婆有些哽咽:”梦溪丫头,是婆婆不好,婆婆来晚了啊!“花梦溪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婆婆人很好,不怪婆婆.....“
“花政坤,你就这样纵容你女儿乱说的吗!“章婆婆冲着花梦溪大伯大声呵斥道。
花梦溪大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花梦溪却是抬眼,这么多年来,自己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这一家人啊,连大伯的名字都不知道。
花茹意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脖子,花梦溪的伯母拍了拍花茹意的后背,花茹意这才镇定下来,连忙开口道:”章婆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章婆婆不理会花茹意,站在了红毯中间,庄严而苍老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落入每一个人耳中:”今天我来,是为了梦溪丫头洗清冤屈的!“
”冤屈?难道这姑娘的堂姐也不可信吗?“
”我看着像真的。“
”我们冤枉她了吗?“
”先听听着老太太怎么说。“
......
议论声此起彼伏,章婆婆拿起拐杖在地上狠狠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家又缓缓安静下来。
陈日晞这时有些激动地开口:”你们口口声声说梦曦不孝,说她不报养育之恩,说她不懂感恩,可你们有什么资格说!你们亲眼看见了吗?仅仅凭借花茹意她的一面之词就妄下断语,你们有好好想过吗?你们是茶花村的吗?你们了解她吗?你们凭什么,人人都知,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你们听的就是真的吗?你们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吗?她那么善良,她像我亲姐姐一样,开导我,帮助我,我告诉你们,我没妈妈,但我起码知道不能凭一人之言断定一个人的好坏!你们凭什么骂她......“陈日晞越说越激动,眼泪就这样一滴一滴地掉落,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花梦溪已经走入了她内心深处,她一直觉得花梦溪给她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她把那些在心底藏了十六年的憋屈全部都倾诉了出来,因为她觉得这个场景好像曾经的一幕,好像她妈妈去世前的那一幕。
林森木看着这样的陈日晞,心底一阵抽痛,那件事情他也知道,可他没想到,那件事情会给陈日晞带来这么大伤害,到现在依然记得。他把陈日晞强制地抱入怀中,陈日晞哭着靠在了林森木肩膀上。
可除了正被陈皓曦抱着的花梦溪,谁都不知道,陈皓曦的身子冰凉,手也在微微颤抖,他把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指甲刺入肉了他也不知道。花梦溪感觉到陈浩曦的异常,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把他握紧的拳头掰开,然后又轻轻握住了陈浩曦的手,陈皓曦感觉到手中的温暖,心底也变得暖暖的,声音有些沙哑颓废地开口:”对不起,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花梦溪摇摇头,只是紧了紧陈浩曦的手,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她只能这样握住他的手,用行动告诉他,她会陪他。
章婆婆眼圈微微发红,有些哽咽地开口:”丫头说得好啊,你们凭什么,你们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梦溪是在花老头子去世之后,她奶奶牵着她,她瘦瘦的不爱说话,然后我就和她聊天,她就渐渐和我熟识了,我就经常开导她,她也没有开始那么自卑,但也就只喜欢和我这个老太婆还有她奶奶说话。后来在她奶奶去世的冬天,她穿了那么一点,连跑带爬地过来求我救她奶奶,她那个时候跟我说,她说‘章婆婆,我是不是扫把星啊,我一回来他们就都死了,他们是被我克死的吗?大伯母他们说我该死,克死了花家’我心疼啊,那么一个小女孩,说这样的话,然后她大伯就负责抚养她,她不孝?她不会感恩?她奶奶死了没过一星期,她就哭着回来找我,身上满是伤痕,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就一个劲地哭,我吓坏了,连忙跑到花家去问,花政坤你怎么和我说的,小孩子摔倒而已,我当时也信,后面梦溪身上更是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伤痕,刚开始也没多想,也就以为梦溪做错什么事情了,到今天这逼婚我才醒悟,花政坤你对得起你死去的梦溪爸爸吗?你对得起他们吗......“
章婆婆说完后,茶花村的一些人也开始站出来说话,住在花梦溪家附近的邓北丽说道:”上一次梦溪一个人蹲在大院门口拔膝盖上的玻璃碎渣,被我瞧见了,那一块一块都陷进肉里了,还是我带着她去了医务所打了针,问她怎么搞得,她支支吾吾地说是摔的,可后来听说是她大伯母让她去跪玻璃渣,我当时还有些不信,现在想想梦溪这丫头也真可怜,我都瞧见了她好几次自己处理伤口,都很严重啊!“
乔大爷也说:“梦溪是个孝顺的,花政坤家的家务活都是梦溪做的,有时候连田里的活也给她做,可就是,梦溪那伯母好像还好几次挑剔梦溪不好,上次梦溪快饿晕了来我家还要了几个馒头,我觉得梦溪却是是个好孩子啊!”
茶花村的一些村民纷纷上前为花梦溪说好话,那些原先辱骂花梦溪的人都低下了头,一个个又开始指责起花茹意一家,甚至有人关心起来了花梦溪。
陈皓曦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冷笑起来:“呵,现在不骂了?拿着那所谓的正义去谴责别人,可忽然发现自己骂错了,又借着正义给自己台阶下,更严厉地谴责欺骗自己的人是么?用虚伪的正义感来包裹自己的祸心,哦,我忘了呢,这是人的本性啊,伪装在人群中和他人一样不分对错地谴责一个人,可对于受害者来说,你们的每一句话都是重重的伤害,而今天,你们在场每一个开口谴责的人都是帮凶!”陈浩曦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字字诛心,没有一个人继续开口,他们觉得自己错了,可又想不到自己哪儿错了,一个个似懂非懂地离去,只剩下茶花村、刘家还有花家的人。
江筱珊面带微笑地一步一步走到花政坤的面前,轻启朱唇道:“花伯伯,别急啊,咱们现在来商讨一下梦溪的事情,首先,凭您今天所做之事,已经触犯我国刑法第二百五十七条,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罪,现在是法制时代,只要梦溪有意告上法庭,应该会判刑的吧?以及梦溪现在还有一周才十八岁,仍然处于未成年,而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相关规定,您好像又违法了呢?再一个新出台的反家暴法,只要我们将梦溪身上留下的伤痕让法医验验,说不定又能发现什么呢?真是期待啊,不过以花伯伯的聪明应该明白我说的话吧!”
花政坤愤恨地咬牙开口道:“说,想要什么?”
江筱珊露出魔鬼一样的笑容:“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办,我就跟您明说吧,花梦溪的监护权。”
花政坤蹙眉,江筱珊拿出一份合同说道:“您要想清楚,监护权而已,凭您今天所犯下的罪行,我完全有办法将监护权夺过来,但是太麻烦,这份合同,签完字就好,我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花政坤叹了口气,颤颤巍巍地签下了自己名字,然后缓缓转身看着花梦溪道:“梦溪,大伯这些年对不起你,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只是恐怕以后没脸再见你爸了。“梦溪没有说话,淡漠地看着花政坤,那对亲情的渴望早已在大伯一次次伤害下消失殆尽。花梦溪眼神平静地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她轻轻地说:”大伯,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您大伯了,最后只能祝您保重,我无法说出什么我原谅你之类的鬼话,但至少,我不恨您,但这并不代表我原谅您,所以以后再见,只当陌路一场。“
花梦溪没有看花茹意母女两任何一人一眼,因为对于花茹意和这所谓的伯母,她是打心底厌恶的,这一刻,她再也演不下去了,所谓的姐妹情深,就是姐姐的不择手段不断陷害吗?这样的堂姐她要不起,她甚至厌恶再见她们一眼。
江筱珊看着花梦溪倔强的身影,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或许,她也是个不错的朋友吧。她淡淡笑了笑开口道:”梦溪,为了安抚你,我决定给你一个安慰奖!“花梦溪此时心情很复杂,但还是好声好气地问道:”是什么?“
江筱珊又拿出一份文件,交给章婆婆,并说道:”章婆婆膝下没有子嗣,我相信章婆婆很想要一个孙女吧?“章婆婆点点头,江筱珊又说道:”只要您签了这份文件,从今天开始,您将会是梦溪的法定监护人,也就是说,梦溪将是您的孙女。“
章婆婆一听,开心极了,连忙去签名,可刚要下笔,又纠结地抬头道:“可梦溪你愿意吗?”
花梦溪笑出声,连忙点点头,章婆婆立马不做任何犹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哎呦,我的乖孙女!”章婆婆抱住花梦溪,声音里满是宠爱。陈皓曦站在花梦溪身后,神情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喜悦。章婆婆这时忽然抬头,眼睛里闪着精光,对着陈皓曦说道:“孙女婿,快来安慰一下我孙女。”
陈皓曦连忙点头,拉起了花梦溪的手,花梦溪那冰冷的心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地变成了汪洋。
那一刻,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但愿岁月静好,相爱之人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