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话要么别说，要么别说一半啊，”嘉秀抱着两个枕头直接跳到了元塘床上，左右开弓地砸了下去，“起来，互相伤害呀！你丫的，你把话说明白了，说不明白咱俩同归于尽！”
敢跟未来的武状元动手！元塘一声大吼，将嘉秀压在下面，虎躯一震——
就被这个死胖子卡着脖颈后面的大穴，踩着小臂，拧在床上，未来的武状元大人丝毫动弹不得，听到嘉秀在上面嬉皮笑脸地说：“糖糖，别看我不在太学，但是为了对付外面的匪徒，这点手法还是有的……妈的，你抓紧告诉我哪个不要脸的小崽子！”
“我要是告诉你是当今皇储呢？”
“皇储？太后旁边的小皇帝屁股还没坐热呢，哪来的皇储，真逗！”
“皇帝还不是说换就换，接班人当然要准备好了……你别用方士那套屠魔的手段对付我，疼疼疼！”
嘉秀却慢慢地失了神，手上刚刚松开，被元塘一脚踹下床去——真没想到这胖子一点没有荒废修行，倒是比自己还要精壮了，也可能就是因为这两年吃得好，长胖了，所以力气大了些吧……
被踹下去的嘉秀呆呆地没有动弹，月光下的脸失去神采，（对呀，要是对方是个皇族，我又有什么资格与他抢阴丽华呢，我就算是有再多的财富，皇室想要收回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我费了这么大劲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喂喂喂，咱们是不是跑题了，你还没跟我说三眼弟弟的事情呢！”
“其实我也算是皇室的远方亲戚呀，也是传灯古血的传人可惜爷爷无德，真是房中术练得明白，何苦将我爹爹生出来？作孽作孽，生出来也不养，我们一家五个兄妹，无父无母何苦……”
元塘没料到自己竟然把嘉秀这多愁善感的一面勾勒出来，听他唠唠叨叨大为光火，却又无可奈何，听着嘉秀絮絮叨叨，
“我让三眼弟弟跟着猎户到大西面的仙山那边去猎捕冰雪狼崽，因为帝都里的大户人家都好这一口，都觉得养一个狼崽长大就一定威风凛凛。”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就让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怕什么，三眼现在多么厉害你都不知道，他还是跟着一流猎人去的呢。不锻炼锻炼怎么长大啊，你能不能别总打断我……”
“我发现帝都里面的望族癖好都挺奇怪的……”
“可不是，别忘了咱们在兵州街上站稳脚跟后，我请工匠打造的那一大批木雕工艺品。”月光移了好大一段距离，元塘扫一眼嘉秀，他的面孔从在暗影中，但是却能闻得到他奸邪****的笑容。那批木雕做的精致粗实，又涂抹了特殊的漆料，派女儿家专门卖给久居深闺的女子，无论大家闺秀或者孤家寡妇，一时间悄无声息地火了好久，嘉秀趁机推出了一系列的好多类似工艺，狠捞一笔，直到流入宫中，內监大怒，等他们派人打压重罚的时候，始作俑者已经全身而退了。
“说不定你的那位梦中情人也在用你的宝贝木头疙瘩呢。”
“怎么说话呢！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所以你觉得呢？”
元塘觉得有的时候真的与嘉秀开不起笑话，转眼间他又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好像眼泪都要淌出来，明明长了颗多愁善感的心，却偏偏要走南闯北，做险中求宝的营生。
元塘害怕嘉秀淌眼泪把自己淹死，所以急忙改了话题：“你不是要跟我讲怎么遇到黑龙那个德高望重的贵人的吗？”
旋即，这嘉秀变脸也真是快！连元塘都不知道这胖子到底是嘻嘻一笑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就过去算了，还是为了不上表面和气，却已经记恨在心，他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他问八大胡同里的相好想没想他，人家告诉他不想，因为有我嘉秀。”
“你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有我嘉秀的工艺品……你能不能别打断我！”
“你是把自己的胖脸印在每一根木雕的尾端了吗？他们看着那东西都能想起你？”
“因为人家烟柳女子多寂寞，是咱们的大主顾，所以黑龙顺藤摸瓜就找到了我，他想跟我做一笔大买卖。”
“那种人找你不是什么好事。”
“没错，太傅府每年进出好多款项……”
“他想给那位老家伙洗钱？”
“听我说——也不能全怪在太傅身上，有些事情他老人家自己压根就不知道嘛……这些公款私款，被这位门生拦下来，他自己私下贪了不少，所以每当小师弟要求他当着太傅的面对簿的时候……”
“你是说他想要你帮他洗钱？”
“洗钱就是做假账，那多没意思，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天底下最大的官员家的……”
“最下流的门生！”
“哎呀，人各有长，黑龙虽然臭名昭著，不过还是一定有长处，人家想的可是如何利滚利！”
“你捣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才多久，真不怕人家位高权重，捏造个罪名弄死你全家！”
“如果他针对我一个人虽然不好，却也不算什么事情，但是他要是敢动我家人……”嘉秀咬牙切齿，又是一副被触痛了心病的样子，元塘觉得每次和这厮彻夜长谈都是一个铤而走险的事情，忙道：“我就是打个比方！”
这次嘉秀直截了当：“我也觉得可行，所以联系了洮何师兄，也就是太傅大人的关门弟子。”
“所以他把自己积攒几十年的金库交给你打理了？”
“我倒是想，但还人家现在是让洮何师兄把一部分活交给我做了，做得好还有更大的工程，他们需要编制以外的民间力量。”元塘能够感受到他亮晶晶的眼神。
“黑龙那个无赖那边怎么交代？”
“有小师弟牵着我还怕他吗？”
“这话说的不心虚吗？你这才哪到哪啊。”
“其实是小师弟查他师兄的烂账查到我头上了……要不然我为太傅办事，要不然他把我连同黑龙一起告到太傅那去……”
元塘愤怒地指着这个胖子说：“这话说着轻，背后就是你做假账被人家逮住了是不是！”
“其实我这种不世出的大才子，和他们扯上关系……嗯，发生关系……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被挖出来是早晚的事，人家是汪洋大海，咱们无非是孤帆小船。都是小打小闹，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顺顺利利，可是这小船不想说翻就翻的话，上大船，就要付出代价。”元塘罕见地听到他一本正经地说话，看到这个胖子犀利清冽的目光，但是那一瞬如同错觉，因为下一眼嘉秀就地睡着了，好像还念叨着阴丽华的名字，元塘本打算把他放在床上，可是嘉秀在外面久了，据说半夜甚至会有人偷袭，所以他在睡梦中自成三脚猫功夫，如果有人靠近，这厮闭着眼睛就能挺身劈人脖颈，挨他那么一击，轻则疗养半月，重则颈断丧命。不要问元塘怎么知道，因为数年以后听别人说嘉秀就寝的时候，他藏在护具里的脖子都会生疼。
?而在洮何给太傅做事的新人的长长名单过目，嘉秀的名字藏在中间，后面的注释是太学生、皇族后裔、作坊主，这点成绩在整批人中也显得毫不起眼。太傅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若干年后真的见到这年轻人，不仅能感叹命运无常，而他的名字也成为天下人不可提及的忌讳。
此时的帝都旌旗敝空，风过竹销有悦耳乐音；
此时的京城风满街亭，云如山铅压灰色屋顶。
这一切只是暴风眼处的平静，千里之外的东天门战旗，俨然快要淹没在腥风血雨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