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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思考

北鹏被阎王一脚踢到高空。阳光穿透了他的身体,通体透明。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一团白云,像一片鹅毛,随着风,飘忽不定,须臾之间,竟可飘行千里。

他看向脚下。大江大河,一条条横亘大地;巨脉高山,纵横万里连绵起伏;碧水湖泊,幽蓝深邃,大块大块;原始森林,古木参天,郁郁葱葱……最后,他飘入了城市上空。

平缓的地势上,一幢幢木楼高阁,东西南北,方方正正,连成一片。几条主干街道纵横交错,将整个城市分割。北鹏在高空中望去,整座城如同一块巨大的井田。

北鹏缓缓降下,他想近距离地了解这个世界。

人们的服饰打扮,像极了史书中记载的古代。高楼幢幢,店铺林立,街道上熙熙攘攘,买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还好,这里的语言,竟然和普通话相差无几,使他不禁感受到一股亲切。

“这就是神州?原本属于我的世界?”北鹏喃喃,若有所思的样子。

“呱,呱,累死黑大爷啦,终于找到你啦!”这时,乌鸦飞到北鹏眼前,费力地拍打着翅膀,气嘘“呼呼”,大口大口吞吐着空气,又问道:“你跑去哪里啦?让黑大爷好找啊!”

“我……”想到那段辛酸的经历,北鹏一肚子苦水,实在难吐。

转念之间,他使出了绝招,那是他的惯用手法:描述自己,即便是受苦的、憋屈的,当然也要渲染得轰轰烈烈。

“哼!北大爷我鹏飞九天,独自一人,大战孙猴子,小战猪悟能,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接着大爷我勇闯地狱,拳打马面小鬼,脚踢阎王屁股,那才是叫一个过瘾,那才是真真的叫惊天地,泣鬼神!”

“呃,好吧,我是个老实人,我老实交代。其实,那是一个伤心的故事:去地狱,我是不愿意的,是被猴子一棒子打去的。被一匹马儿抽了几百鞭子,还差点被下了油锅。挨了一脚的,也是我的屁股……”这么窘!交代的事,在心里说给自己听就好。

“死乌鸦,你又跑去哪里啦?害得我孤独作战,你太没义气了!”故事情节太过悲惨,北鹏难免大呼小叫,语气有些埋怨。

“呱呱,黑大爷怎么没义气啦!黑大爷找了个地方,撒了泡尿,鸟有三急,不行吗?”乌鸦仰起头,“呼呼”吹着大气,不断地用力扇着翅膀,鸟身在空中忽上忽下,表达着它的不满。明亮的大眼同婴儿般的一样清澈,它的表情显得极其无辜、异常委屈、万分柔弱。

那样子,任谁见了,都不忍心再去责备。

“乌鸦还需要撒尿?”北鹏侧目相视,这么荒唐的理由,他当然不信,不过语气还是缓和了不少。

“呱呱,黑大爷又要撒尿啦!”这只任性的小鸟突然变得十分气恼,它认为自己受到了歧视,在愤怒的抗议着。

以北鹏为圆心,不足三尺的半径,乌鸦飞速地转着圈圈,泄愤一般地尽情挥洒着它的体液。三圈之后,尿到自然泻,一泻就不可收拾了,它竟然舒畅地唱起了歌:“嘘,洗刷刷洗刷刷,嘘,洗刷刷洗刷刷……”

“死乌鸦,别闹!别闹!”如此近的距离,微风轻轻一吹,北鹏不可避免的成了受害者。

“这是雨吗?怎么下得这么奇怪?”

“蠢蛋!那是圣水,圣水!知道什么是圣水吗?”

“天降圣水啦……”

“天降圣水啦,快喝啊……”

整整六圈过后,乌鸦终于停了下来。它鼓起小脸,气呼呼,急促的叫道:“呱呱!哼哈!蠢蛋!浅陋!愚昧!无知!傻瓜!信了吧?”

乌鸦羞恼极了!它一向自诩是只文明鸟,为了证明自己有义气,更为了证明乌鸦一族能撒尿,它被迫当着人面表演。这不但侵犯了它的隐私,更是有损它的绅士鸟风度,极大地破坏了它的文明形象。

“这个……”乌鸦撒尿、唱歌那震撼的一幕,简直让北鹏三观尽毁,此刻他的脑子还凌乱不堪,一时间词穷话尽,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

“呱呱!哼哈!傻瓜!”乌鸦扭头就飞走了,在风中留下一句催促:“傻瓜!走啦!”

北鹏加快速度,追到乌鸦身后,正准备道歉。

不料,乌鸦突然转过头,用翅膀黑羽扮着鬼脸,向北鹏吐着舌头。那样子,哪还有一丝气愤、丁点委屈、滴滴无辜?

它嘲笑着北鹏,欢声笑语的歌唱道:“呱,呱,呱!某人被一棒子拍飞啦!猴子呀猴子呀,偶像啊偶像啊,把某人一棒子拍飞啦!”

“死鸟,站住!我要拔光你的鸟毛!”

一人一乌鸦,箭一般地向北而去。

……

日已向西,一团团云彩如火在烧,透过云缝,绚丽的海蓝似要滴落下来。

一人一鸟,飞了近半个时辰,经过一块绿油油的草地上空时,乌鸦开始盘旋起来。北鹏正疑惑着,一阵阵花香味,夹杂着淡淡的绿草味扑鼻而来,说不出的新鲜清馨,让他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草地辽阔,春意盎然。灌木丛生,奇花异草,馥郁芬芳。这些奇特的花朵,北鹏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好奇心如死海上刮来一阵风,荡漾起粼粼涟漪。

隐隐约约,他看见草地上躺着一个人。是个青年,穿着古装剧里的服饰。

那青年面容安详,却冷冰冰,白泛泛,没有丝毫生命气息,他已经是一俱尸体了

天呐!那竟然是自己!

看到了脸,北鹏立即骇然失色,差点惊叫出来,脸上不由抽搐了几下。

正在这时,尸体的眉心处有光华隐现,渐渐冒出了一节拇指般大小的椭圆石头,光滑如鹅卵,晶莹剔透。随着那颗圆润的石头缓缓升起,光芒也越来越亮。最终,石头散发出万道金光,异常耀眼,却有一股神圣而庄重之感。

北鹏被光芒照射到的那一刻,登时感到有一股巨力吸引拉扯。仅仅片刻时间,他已被拉长拉细,直到他嗖地一下被吸入了尸体的眉心里。

这是一种玄妙无比的精神状态。北鹏感觉自己好像处于混沌之中,朦朦胧胧,飘忽不定,意识模糊。却又似置身事外,笑听风雨,如老僧入定,如苍山之松,静寂不动,安宁无比,无思无想……

半晌过后,石头再次没入眉心,光华也逐渐隐去。与此同时,尸体散发出了浓浓的生命之气,如同枯木逢春长新芽,如同野草春风吹又生。

“三生镇魂石呀!果然神奇非凡啊!”乌鸦呱呱感叹。

半晌过后,北鹏猛地睁开了眼,僵尸一般忽然直直立了起来。空洞幽邃的眼神,茫茫然古井无波的脸庞,似已沉睡几千年。身体太僵硬了,他砰砰跳跳了半晌,方才逐渐灵活起来。

然而,他现在的精神面貌,与先前已然截然不同。

此刻,他像一个历经了磨难的男人,隐隐散发着成熟睿智的神韵。更像一个历史沧桑的老者,心沉似海,似已看淡风云。无论精神还是心境,决然不像是个涉世未深的青年。

成熟,茫然,深沉,沧桑,这是此刻对他最好的写照。

“呱呱,太神奇啦,死人复活啦!”乌鸦飞起来,清脆的声音,不停地拍合着翅膀,如一个孩子在欢快地鼓掌。

天堂地狱,死而重生,人生剧变,莫过于此了。他不得不仔细思考:自己究竟处于怎样的境地?北鹏看着这只乌鸦,眼神深沉如海,心里有着太多太多的疑惑:

“我难道、真的、的的确确、没有弄错、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阎王为何如此说?”

“阎王为何将我复活到这个世界?神州,又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是那只猴子将我打到地狱,是巧合,还是预谋?这个世界,又真的会有孙悟空吗?”

“我的身体为何来到了这里?为何又是这般打扮?”

“乌鸦到底是谁?整个复活重生事件之中,或明或暗,或隐或现,都有它的身影?”

……

北鹏的脑子里充满了浆糊,完全混乱了。他的眼前,仿佛接二连三地出现了杂乱的幻象:仙子一样的已经死去的云瑶,提着闪闪发光的金箍棒的尖嘴猴腮的孙悟空,凶神恶煞的马面鬼,流氓一般的阎王,孩童似的乌鸦……

杂乱不堪的图像,奇幻如梦的经历,一个一个的问号,纠缠在一起,像一团理不出头绪的乱麻。看不穿!猜不透!想不通!北鹏头皮发麻,实在弄不明白!

那一个一个的问号,都与自己息息相关。北鹏骤然感觉到,自己一切都是被动的,自己就如同一个木偶,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操控着。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背心发凉,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让他深深的感到无奈和恐怖。

北鹏忍住了询问乌鸦的冲动,他明白,乌鸦如果了解真相,它又想说,自己不必问,它也会说。它若不知真相,或者不想说,问了也是白问,而且打草惊蛇。

他再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只孩子一样的、童心未泯的、天真单纯的乌鸦。端详片刻,他笑了笑,摇了摇头,心道:“怎么可能和它有关?”

隔阂,大多因为不信任和猜疑而生。

“啪”的一声,北鹏打了自己一巴掌,心里自我告诫:“笨蛋!它这么活泼可爱,你怎么能够多疑?”当然,他打自己巴掌,向来是声音响却不痛。

“罢了。无论何种原因,既然来了,还得继续生活下去!”过了许久,北鹏叹息了一声。

一种没有缘由的期待,不知为何,本能地油然而生:神州,云瑶。再推理般地想了想,北鹏低下头,摇了摇,苦笑着,自己也觉得荒诞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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