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及冠礼有些不同,比较繁杂,比之当年朱颜及笄之时有过之而不及的趋势,朱颜坐在角落与枕天谕和枕清悦两爷孙心不在焉的聊着,直到南唐启携着钟妍前来。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明公公尖细的嗓音之后,众人全都停止了交谈,黑压压的跪成两排,给皇上留出一条道来。朱颜随众人跪下,偷偷摸摸的抬头,许久未曾见过南唐启穿朝服的样子,那年见到还是在他登基之时吧!那一身皇袍满身上下都透露着尊贵的气息,黑直的长发被高高束起,斜飞的的英挺剑眉,细长而深邃的藏蓝色眼眸,棱角分明的轮廓,宛若冲天的飞龙,冷清孤傲又傲视苍穹。
这就是天子身在高位的气势吧,只是这么一看就有让人臣服的欲望,难怪这几年能将这天下治理的国泰民安。
南唐启身后是由宫女搀扶着的钟妍,今日也穿着凤袍,因为后宫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平时在宫中也并穿着比较随意,今日一看,大约是与南唐启在一起久了,身上上位者的气息变得十分浓郁。
二人一同前来,她与他之间始终只有半身的距离,倘若钟妍脚步稍微慢了些,他也会刻意的慢下步子,随她一同,‘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便是说的他们吧。
正陷入沉思中,忽然觉得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却原来是南唐启,偷偷吐了吐舌头,朱颜一点被发现的尴尬都没有,但还是自觉地低下了头。
直到南唐启坐上主位,环视下方之后才摆手示意众人起身,“今日是皇后胞弟的及冠之日,众爱卿不必拘束,都起身吧。”
钟妍坐在南唐启身旁,对着身边的宫女说了些什么,宫女附了身退下了。
待众人落座之后,南唐启对着身边的明公公挥挥手,明公公将手中的拂尘一甩,高声道:“宣朝寒朝公子。”
一声落,宫音响起,随着舞姬翩翩伴舞,一曲悠扬的箫声顺着宫音起起伏伏,不似靡靡之音,曲子中带着些欢快的跳跃,闻者只觉身处静谧优雅的山林间,心中升起些归隐山林之意。
曲罢,众人终于见到那人手执一枚玉箫,一身红衣随着繁花落尽,归于人间。
朝寒今日穿着繁杂的红色宫装,样式有些像是王孙公子穿的锦袍,腰间挂着繁复的玉饰流苏。净白的脸上含着微微笑意,薄唇微抿,但那双乌黑晶亮的眼睛中全都是浓的化不开的笑意,唯有那披肩的黑发有些凌乱的散落在身后。
直到朝寒走到离南唐启还有不过三米距离之时才停住,然后转身,朝着朱颜所在的角落望过去,微微一笑,那笑容若春风三月,惹的在座的小姐们偷偷羞红了脸。
“姐姐,寒儿等你。”那声音宛若芙蓉出水、风铃歌唱。
朱颜起身,向朝寒走过去,先前因为掩在暗里,看不清衣帽,如今现于灯火之下,那一身红色宫装竟然同他的有几分相似,朝寒心跳突然就加速了,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自己,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鼓般锤击的厉害。
他似乎看到周围的红色,那一片红色的海洋中,每个人都沉浸在欢笑里,而梦中的那人着一身红色轻纱,头戴锦帕,向着他一路走来,等他亲手挑开那一层掩面的锦帕,待她红色锦帕摘下,那人胭脂裹面、一脸娇羞的依偎在他怀中,轻声地喊他一声:“夫君——”
只可惜,这一些只能是幻想,朱颜走近,他只能掩下满目的情谊,甜甜一笑,就像是还未长大的弟弟对姐姐的依恋。
“加冠——”明公公一声之后,宫女们便鱼贯而入,在朝寒面前一一跪下,手中托举着几件首饰盒。
朱颜站定在朝寒前面,宫女将手中的锦盒打开,第一件,那是一只木梳,天然檀香木雕刻而成的木梳,这是由珍奇阁资历最长的雕刻师雕制而成,木梳的中间不知用何种手法嵌进去一块毫无一丝瑕疵的羊脂玉,那玉石被雕刻成七瓣莲,从花茎处缠绕着蜿蜒的藤蔓,向着木梳两端延伸,而那藤蔓则是由金丝线穿制而成。金镶玉,寓意财富和才学,只是它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有情人终成眷属。
朝寒呆呆的看着木梳,纤长的睫毛在灯火的掩映下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神色,只是藏在长袖底下的那双手微微颤抖着,似在期待着什么。
第二件是冠,那冠亦是由上好的羊脂玉做成,婴孩拳头大小的羊脂玉,从中掏空,镂空雕刻,外侧则雕刻着一些花纹,因质地轻盈有油脂感,遂薄透,在灯火照射下能见里侧雕刻的花纹,而当二者花纹同时看见,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二者合体,勾出一处山水图,那山水似真似幻,一眼望去,仿佛能听见潺潺水声,看见鸟语花香之景。
第三件便是笄,亦称簪,亦是由羊脂玉做成,簪头同样是雕刻的白莲,而白莲中心的莲心则被一圈圈的金丝线镶嵌成了莲蓬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儒雅却也贵气十足。
朱颜拿起木梳,将朝寒按坐在宫人们搬来的座椅上,一只手挑起一缕长发,滑腻的触感让朱颜一阵恍惚,五年前那个少年如今即将成年,时间过得真快啊。
“寒儿长大了呢!”
温暖的双手抚在自己的发丝上,那双漆黑的眼睛莫名的就酸涩起来,五年的空缺,还没有感受完的温暖就这么空缺了五年之久,五年前,朱颜还会用双手揉着自己黑软的长发夸他,五年之后,她却几乎不再与他有肢体上的接触,五年真的是......太久远了啊。
“吾家弟弟初长成,一定会有大把的小姐上门提亲的,呵呵!”
“寒儿才不要,寒儿说好要陪着姐姐的。”
芊芊玉指在他头上不断的动作着,没多久的功夫,发髻便被束起,朱颜罢手,看着朝寒依旧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的样子,突然间就笑出了声。她记得,她为他第一次梳发髻,他那时调皮,老是坐不住,结果头发被嘞的生疼,眼泪汪汪的发誓再也不梳发髻了,后来她手法娴熟了之后,他却也养成了一动不动的习惯。可笑着笑着,毫无预警的,眼泪就留下来了。
寒儿,我的弟弟,我给你最好的祝福,这辈子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