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环珮轻击,清脆如夜莺微鸣,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微风撩过,踏空而来一席蓝衣,女子踩过不知从何处洒落的花瓣,轻飘飘地随风而舞,青黑的发丝从无色的空气里画出一道黑弧,随即又快速消失了身影,只留人们鼻尖那一丝还未来得及回味的发香。
寂静的街道,黑压压的人群,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声音。
“谁敢封本姑娘的楼!”
未有一丝杂色的音质中满是怒意,那蓝色广袖流仙裙旋转一圈,发丝垂落,终于露出女子的面容,只可惜,那容颜却被一席白纱掩住,看不真实。
那女子轻纱遮面,露出的额头白皙光洁,发丝随风飘扬,雾鬓云鬟之上配着两只玉簪,一支素雅,一支大方,竟让女子自带一种仙人般的气质。女子眼神清冽,初眼如身临溪涧,细看则如深海探宝。
与女子对峙之人大约刚及弱冠,脸上的青涩还未完全消退,但是眉目间却带上了一丝潇洒肃穆。那小公子见有人前来阻拦,眉峰顿时聚起,握在左手的剑微紧。
“来者何人?”
“本姑娘乃这轻盈楼主人,尔等凭何封楼?”
“姑娘莫怪,我等自是奉圣旨前来,封将军请旨,这轻盈楼迫害无辜妇女,按理当封!”
“携圣旨?圣旨何在?本姑娘在国都两年未曾听说圣上要封我这轻盈楼,缘何而今要封,尔等假传圣旨按律当斩!”女子冷颜,神色夺人。
小公子正欲开口辩驳,不远处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却带着男子特有的磁性。
“这楼是本将军请旨要封的?要证实圣旨是否真实,姑娘该去找皇上理论,这轻盈楼,本将军今天是封定了!”玄衣男子从街道深处走来,脚步踢踏,步伐威严。
男子声音响过,本与女子对峙的小公子安静地垂下头,身体微侧,静待男子的到来。而原本乌压压包围着轻盈楼的士兵整整齐齐的让出一条道,由玄衣男子进入。
朱颜随即将目光转向玄衣之人身上,男子剑眉星目,不怒自威,削尖的脸庞棱角分明,玄衣之上绣着青白猛虎,浑身肃杀之气,让人难以直视。
“你是将军?”朱颜目不转睛盯着走近的人。
“封将军。”萧煜左手握着雕刻着复杂纹路的风霜剑,略微向前迎了一步。封流年朝着他点了点头,转过视线看向朱颜,“你便是这轻盈楼的主人——朱颜?”
“是又如何?”
“你一介女子,若是不在意自身名节,会有其他去处,为何要以此为营生,迫害一众良家妇女——逼良为娼!”衣袖拂过,封流年不再听朱颜的辩解,大手一挥,大批官兵列队齐发,冲进轻盈楼。
不待朱颜反应过来,“轻盈楼”中的恩客们就被一一请出,一些客人穿戴甚至还未整齐,一脸茫然的被官兵押出楼,还有些带伤的小倌也全都一瘸一跛的被押了出来。
见此情景,朱颜的怒火似乎一瞬间被激发出来,双脚点地,轻盈的飞过一排排官兵的头顶,脚环叮叮当当,落于“轻盈楼”大门前,高声呵斥道:“封流年!你敢!”
“这世间,还没有本将军不敢的事!给我封!”
“很好,很好!温玉,你出来!你给我守住这个大门,谁要是敢踏进一步,你便给我杀无赦,皇上要是追究下来,本姑娘担着!封流年,本姑娘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封我这楼!”
天空阴云密布,似乎这两人之间的争斗便是两朵乌云之间的挤压,在碰撞的时候总会擦出闪电,雷声渐渐从闷雷一点一点变大,闪电似乎也越发的肆无忌惮了。原本还明晰的天空,倏忽间就已暗下来,风吹过来,两人的衣衫被吹得“簌簌”作响,女子青丝飘扬,面纱被吹得贴近脸庞,那轮廓更是若隐若现。
朱颜呼声一出,眨眼间,一席红衣踏空贴着朱颜落地,呈保护姿态。那女子比朱颜年长一些,发为流云髻,眼为丹凤眼,额间一滴血玉抹额,未展风情便已妖娆。女子腰间系着细软长鞭,更显婀娜身材。
温玉一出现,从腰间抽出细软长鞭,“啪——”一声,软鞭在空中炸开一道滚滚雷声,鞭尖触到的石子更是直直的射到封流年面前。
封流年身形微顿,只等石子近身才缓缓侧头,将将避开。温玉也早知道这一击对于武功高强的将军自是没什么作用,于是在打出石子之后就做出了迎击的准备。
一道鞭痕划过,残影冲着封流年的脖子而去,封流年依旧不急,在鞭子接近之时才转身躲闪,又迅速还击,双手握住温玉迎击的鞭稍往自己的方向扯动。硬是要比拼力量,温玉身为女子自然不会比得过身为男子的封流年,因此鞭稍被封流年握住之后也不去抢夺,就着鞭稍扬鞭一甩,内力传导过去。
封流年将内息聚集再手掌,旋转间将暗劲折向软鞭,只是,原本以为能够看到软鞭瞬间崩断瓦解,却发现,这软鞭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脆弱,转而之下只能放手,任软鞭被温玉重新找到控制权。
“呵,这软鞭可是天然冰雪蚕丝制成,想要弄断,没那么容易!”
红衣被风吹的飒飒响,雷声似乎越来越大,风沙渐大,这场战斗看似很难完成,但事实上朱颜知道,温玉不可能是封流年的对手,不管是从哪一方面。
战斗任然僵持着,一声炸雷,雨点一滴滴从高空中坠落打在两人的身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刹那间响起。朱颜站在雨里,微低着头,双手握拳,紧紧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间,天空的暗沉被闪电再一次照亮,朱颜抬起头,神色平静的看着依旧在对战的两人,紧握的拳头默然的就松开了,朱唇被雨水染上苍白,只是被藏在雨水打湿的轻纱里,看不出来,“温玉,够了!”
“丫头?”收回鞭,温玉回到朱颜身旁,一手握住朱颜的肩,手中传来的温度似乎比雨水更冷。
朱颜摇摇头,眼神冰冷的望着封流年,雨中的男子尽管全身湿透,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表现在身上,他依旧是那个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镇远将军。
“封流年,你记着,我朱颜向来是有仇必报之人!”
瓢泼大雨,蓝色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温玉收回软鞭,追上那片即将消失的蓝色。
一边的萧煜见两人都离开,上前一步,轻声道:“将军,要不要跟上去?”
封流年摇摇头,视线转回轻盈楼的大门,神色间带上了星星点点的戾气,两年前,这间寻欢作乐的污秽之地,断了他心中坚定的信念,也断了他所有的温暖。
那道圣旨求了两年,如今拿到了,可为何心里依旧空空,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已经消逝在尘埃中,还有什么能够让他这一生活得更安心呢?沉默良久,封流年终于闭上眼睛,雨中,不知那划过眼角的水珠是泪还是雨。
“萧煜,封楼!”再一次睁眼,那眼中只剩决绝!
“是!将军!”
对于一直跟在封流年身边的萧煜来说,封流年这几年的生活确实过得让人心疼。自两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封流年就未曾睡过一个好觉,每每睡下都是整宿整宿的做噩梦,梦里那个女子总是深深责备他为何不来救她,封流年一直以为,那就应该是他的责任,可是谁又能预料到事情的发生呢!那时候他在边疆,又如何能扔下战事赶回国都呢?
暗自叹口气,萧煜一挥手,先前被朱颜制住的官兵们全都行动起来,轻盈楼的妈妈哭喊着拉住冲进来的官兵们,丫鬟们都被叫来阻挡,那些楼中的头牌在丫鬟们的带领之下赶紧收拾了些零碎的盘缠,还有些仆从趁乱打劫那些姑娘辛苦挣来的银子,场面越发的混乱。
一批批官兵围住轻盈楼,楼中不断传来哭喊声、破骂声,这些被收在轻盈楼中的人大都是无处可去之人,封流年这么做,自然是断了楼中所有女子的生计,楼中之人很定不会那么轻易罢休。一时间,轻盈楼中充斥着各种谩骂。
奔雷、破骂、哭喊、尖叫、摔东西、厮打声......雷雨声一直持续到夜半时分。万家灯火熄灭之时,那个曾经日夜通明的灯火之地终于被黑暗淹没。
这一日注定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