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集剧前小纸条:作为第一条小纸条,还是讲下造物主的定义,不是神学上的东西,在这个故事里,造物主可以算是某个种族。通过某种特定的仪式,能直接创造出某些规则或者创造物体,赋予生命等等,但是需要通过特定的方法。具体的话,会在稍后的几集里提到。对了,一集大概在一万字左右,基于创世的制度,我是没办法保持这个产能的,除了第一章,以后会将每一集拆分为两章或者三章~
~~~~~~~~~~~~~~~~~~~~~~~~~~~~~~~~~~~分割线-~~~~~~~~~~~~~~~~~~~~~~~~~~~~~~~~~~~
左眼能看见地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广场上的鸽子飞上天空,带动一片展翅之声。年小糖的脚步没有停止,无数人抬头用目光追逐飞鸟的影子,他却低头看着地狱的恶鬼们跳入了油锅,哗哗啦啦,鸽子飞上天空。扑通扑通,恶鬼掉进油锅。
街道的车辆穿行而过,在他的右眼里,牌照,车型,都那么清楚,汽笛声在风中显得有些刺耳,震在他左耳的耳膜里。只是左眼却看见了迅猛的断头铡,从半空横斩而去,锈蚀与满是血迹的刀刃,清晰地出现在左眼的瞳孔中。汽笛声响起的同时,他听到被腰斩的恶鬼发出的凄厉哀嚎。
他的脚步慢了些,这是第三天。年小糖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他需要安静。绝对的来自视觉上的安静。只有这个世界忽然安静了,那个世界才会跟着停止折腾。
小孩奔跑着追逐母亲,黑白无常带着幽魂缓缓走过。
这个世界,一半是地狱,一半是人间。
这是在白天,年小糖能看见另一个世界。所以当他不得不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而强行忍着各种诡异去上学的时候,他无时无刻不希望世界忽然变得静止,时间忽然停住。
或者,夜晚快点到来。
他走过满是蒸汽的包子铺,白白软软的包子的香气四溢,让很多路人食欲大振。
他也走过了满是人头的墓地,那些鲜血淋漓的人头,似乎还有什么生物在上面蠕动着。
小贩拉着的许多气球在风中慢慢摇摆,伴着孩童的欢呼。年小糖却看见一些飘荡的幽魂,发出凄厉哀嚎。
年小糖忽然蹲下了,病号服配上他秀气的小脸,显得极为无助。抱着头,闭上了眼睛,他开始担心,如果待会见到老师,见到昔日的同学,会看见怎样可怕的场面。
这是梦么?年小糖希望这是梦。
可是当他从病床上起来时,便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自己的手表,表上的指针,走得那样认真,72个小时,4320分钟,259200秒钟。他感受着与现实里一模一样的时间维度,他拔下输液管时能感受到痛楚,他走在路上时能感受到寒冷,他想到自己的姐姐的时候能感受到痛不欲生的悲哀。
这就是现实。想到这,年小糖还是抬起了头,一群拿着钢叉的恶鬼,围着他,许多巨大怪兽的嘴巴,一直张着,没有合拢。他停在了马路中央,许多车辆忽然停住,许多行人望向他。
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错乱而又突兀的出现一个少年的脑海里。因为他过于平凡,所以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至少对这个世界。
年小糖想到这里,心底又生出另一种悲哀。
汽笛声,红绿灯,都显得有些乱,因为一个少年站在路的中央。眼眸深处的痛苦无人知晓,流露在外的,是一种迷惘。
是因为自己疯了么?
他开始自我怀疑。
也许没有那场火,也许现在看的都是假的,因为自己疯了。如果是这样,似乎疯了,也不错。
许多人,许多鬼。许多人便是许多鬼。
甩了甩头,年小糖开始继续装作正常人,往连庆大学走去。
连庆市,这是一个古老的城市。古老到城区里,走不了几步,便能看到算命的相士。他们有的眼睛瞎了,有的只有一只手臂,有的双脚残疾。都不完整。据说是因为天谴。相士的身前总有些奇怪的饰物,骨制的弯刀,挂坠,圆盘。上面都有些奇异的符号。但这些符号似乎连庆市的居民们并不怎么陌生。因为许多建筑上,隐约也能见到这些符号。
命运的形状是什么?在这群相士的口中,似乎都是线。他们能看清线的脉络,一个人的命运,绝不止一条线。相士们指引人们避开凶线,走向吉线。似乎是很伟大的事情,然而赚取的却不过是如乞讨一般的钱财。可即便如此,似乎也逃不掉天谴。
所以他们的身体,总是残缺的。
其他城市的人来到连庆市,都会来这条街道找人算一卦。这是连庆市的特点。是的,大概只有连庆,才能有一条每隔五步路就能有一个算命先生的街道。也唯有连庆的这条街道,连建筑物,都满是玄妙的气息。
这条街的名字叫作问天。
连庆大学却又截然不同。这所大学虽然不算世界上的名流学校。但是依然是连庆人为之骄傲的学府。有人说,连庆最尖端的科技,就在连庆大学里。这是一个绝对用数据说话的地方。就连文史方面的学生,也富有逻辑。
跟问天街里的情况完全相反。但是,问天街的尽头,却是通向连庆大学的。连庆大学的学生老师们很少选择这条路回到学校。如果说卜问鬼神和信仰科学都是寻找真相的道,问天街与连庆大学虽然连在一条路上,却是真正的道不同,不相与谋。
年小糖此刻眼中的世界极为古怪。左眼和右眼不再同一个世界。只要闭上一只眼睛,就会从人间转到地狱,或者地狱转到人间。
两条道,交错在了同一个人的脚下。他由问天街,通往连庆大学。
就如同他幻想的一般,最坏的景象。自己如家一般的地方,也有了“地狱化”的模样。连庆大学的校门前。
一边校门,一边鬼门。
数不尽的孤魂野鬼穿梭进入。数不尽的学生穿梭进入。有时候在人间,有时候在地狱,有时候,在人间就是在地狱。
如果世界的一切事情都有意义,那么自己能看到这诡异景象的意义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痛苦么?
他很想冬染,他醒来后听到医生的第一句话是:你昏了三天,终于醒了。他知道冬染陪了他三天。他走的时候,是逃出医院的。因为醒来的那一刻,脑海里便有了另一个世界。医院就变得很可怕。拔掉了身上的管线。逃似的离开了医院。
只是他没想到,整个世界都变了。
人群涌动。连庆大学的校门,无论何时都很热闹。何况正是开学日。萨景日戴着墨镜,耳朵塞着耳机,绿色的运动外套上印着一个个大大的某篮球明星的脸,魁梧高大略显肥胖的身躯却因懒散姿态显得有些摇摇欲坠。他的嘴里一直叨叨个不停。声音很小,在喧闹的人群里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很烦啊,老爹把我丢来这里。”
“我面前一共经过了164个人,每个人的脚步频率都在一个调上。”
“天呐,这一定是无聊到极点的学校。路过的人有117个带着眼镜。”
“咦,好像后面有不规律的脚步声。”
萨景日回头,看见一个仿佛丢了魂魄的少年。少年的脸色苍白,有几分病态。
“每一步迈出的距离都不等,眼神空洞,对嘛,这才是正常人嘛。”萨景日万分高兴,想要去打个招呼。
那个少年,自然是年小糖。年小糖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与鬼。如果两个世界还是独立的,还能说明年小糖是清醒的。此刻他却快感觉两个世界就是一个世界了。
大脑起先的刺痛渐渐变得钝感麻木。
然后他撞到了人。
萨景日觉得对方应该在看见自己后第一点四秒的时候停下脚步。然后他就被年小糖撞了。身形高大的萨景日自然没事,本来就有些轻飘飘的年小糖,跌倒在地。
“你没事吧?”萨景日伸出手想要拉起年小糖。
一张巨大的牛头人脸印在眼前,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惊吓。他已经习惯了。
慢慢的看着伸过来的手,年小糖摇了摇头,说道:“没事,牛头怪。”他已然没有准备好,应该应对哪只眼睛所看到的世界做回答。
“牛头怪?”萨景日并没有朝骂人的方向想,自己这是刚一见面就被人取外号了么?他想到了魔兽世界里的牛头,随即他发散的思维想到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泄露了有关牛的信息被眼前这个瘦弱的穿着病号服的小子看出来了。
啊,据说有本书能从掌纹推断年龄,是因为自己是马年牛月生的?
萨景日的思绪在飞,年小糖慢慢起身,往连庆大学的深处走去。
“哎,等等。”萨景日叫住年小糖。
年小糖回头,这次看见的是一张帅气的脸。
“你好,有事么。”年小糖开始试着眯起左眼。
“啊哈哈,没事,你也是新生吧。我叫萨景日。将会在最有趣的历史系里度过大学生活。你呢。”
年小糖微微惊奇,这么巧呢,这个高大个,竟然和自己一样。年小糖点了点头说道:“我叫年小糖,也是历史系的。”
年小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还是有人听到了。
年小糖三个字。
萨景日很快注意到,在年小糖说完自己名字后的一些奇异反应。由起先的一个人,渐渐变成十四人。目光越来越密集。萨景日判断出大多并不是新生,都是学长学姐。
年小糖低下了头。
萨景日的听力很优秀,很快便从关键字“纵火犯的弟弟”里分析出了原因。
这个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家伙,竟然跟数日前,连庆大学图书馆那场大火有联系。向来喜欢分析和推理的他,对这场火灾,做出过属于自己的推理。
媒体和校方说是非人为失火。可是作为警察家属的萨景日却知道,或者说很多学生老师都知道,连庆大学图书馆失火是因为书本上都浇了汽油。
当晚的图书馆,只有一个人,一个叫年小眠的少女。
但是萨景日注意到了很多细节,监控录像里,他注意到火势的凶猛程度,如果是连庆大学的话,书架质量不至于一瞬间被点燃,即便发现起火,也大有能力在第一时间熄灭。可那场火根本不是这样。仿佛每一本书里,每一个书架都浇满了汽油。对于瘦弱的年小眠来说,要在监控器存在的情况下搬运并分布这么大量的汽油,是不可能的。
年小糖有些落寞的往前走。那栋图书馆,是袁三石安排的,关于年小糖和年小眠的住处。年小糖和自己的姐姐,用不是连庆大学学生的身份在连庆大学待了三年。
这里,已经成了他的家。他在感觉到自己不正常后,第一时间是回家。
可是,自己的家人已经死了。家似乎也没有了。
他跟年小眠取得了连庆大学学生的资格,然而,似乎都没有意义了。
萨景日忽然跑了上来,拍了下年小糖的肩膀。年小糖回过头,不解的看着萨景日。
“有趣的家伙,我觉得既然咱两都是一个系的,不如索性一起去申请宿舍吧。”萨景日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有些憨,跟他本身的聪明可不搭。
年小糖只是本能的点了点头。
回到这里,似乎也没有变化。
于是,在萨景日的巧舌如簧下,负责分配宿舍的老师终于同意二人一个宿舍。这之中当然有些让萨景日很好奇的事情。就是学校对与年小糖三个字的反应。
似乎,都认定了那个身份:纵火犯的弟弟。
还在下午,连庆市的白天很长,阳光把世界照的很明亮。但年小糖整理好自己的床铺后很快就睡去了。萨景日觉得这又很奇怪。
他的大脑思考着很多东西。
他觉得,自己大学的第一个朋友,是个很特别的人。那个案子,很特别,在萨景日的非常规性推理里,有着这么一种可能。
那个叫年小眠的姑娘,不是纵火犯。
那些图书馆的汽油,是图书馆本身的。他脑袋里有一副很诡异的画面。少女在画画,然后许多许多的油液,从书本里慢慢渗透出来。
萨景日甩了甩头,先不想了,出去熟悉熟悉环境。明天,好像有个会议呢。
年小糖睡着了。此刻他的意识,在一个很深沉的梦里。
梦的四周很干净,是两排安静的书架。他认得这里,这是连庆大学图书馆五楼的一隅。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图书馆的五楼摆满了他喜欢的各种神话野史。
他和姐姐来到连庆后,三年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几乎是每一本野史,正史,神话,都看过了。而自己的姐姐看书则颇为全面。
姐姐是以美术生的成绩考进连庆大学的。却比自己的成绩还要高出不少。连庆大学第一个,各科接近满分的艺术生。
只是,很可惜,不能一起读书了。
年小糖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他想去取出一本书来看。然后,在指尖快要碰到书本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嘘,示意保持安静。
他侧过头,那个少女就拿着海螺凑在耳边,一双灵动的眼睛望着自己。他依旧能感受到她眼睛里无限的怜爱,依旧能感受到无比真实的生的气息。因为已经发生了那场火,这一切,显得格外奢侈。
眼泪,哗啦哗啦流下。
意识里的悲伤还来不及蔓延。视线却已经模糊。很安静,安静到泪滴落在尘埃上都能听见,安静到心跳呼吸都沉重无比。
他想要张嘴说话,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少女的眼里也泛起了泪光。
“小糖,对不起呢。”
姐姐的声音仿佛是一把钥匙。年小糖注意到这个诡异的动作。把一个纯白的海螺凑在耳边,靠着书本,似乎要听那些书在说话。
然后大脑便传来强烈的刺痛。梦中的年小糖因为剧痛倒地不起,翻来覆去。梦外的年小糖同样抱着头,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是有形的器物在刺他,而是无数的声音。有上古众神的吟唱,有地狱恶鬼的嘶吼,有帝王的叹息,有英雄的长笑,有街头小贩的吆喝,路边乞丐的哀鸣。
太多太多的声音,不停的灌进了自己的大脑,年小糖痛的快要失去意识,却一直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姐姐。剧烈的疼痛如无数细密的针尖刺进了指甲盖里,刺进了神经末梢!他抖动着仿佛就将死去,眼睛里鼻子里耳朵里都流出了血液。
阳光穿透五楼的窗户,黄昏时分的太阳总是格外的耀眼,一切都洒了一层金色。
年小糖看见自己的姐姐越来越亮,却又越来越虚无。
倒地的他,忽然用了向前爬了一步。一滴眼泪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他想要抓住自己的姐姐,却也只是在阳光里,抓到一把金色的粉末。
那一刻,他觉得什么痛感都无足轻重了。
那个海螺落在了地上,砸出声响。声音剧烈,脑海中无数声音都被盖了过去。
醒了。
没有痛,没有声音。唯有两行冰凉的泪水。
这是深夜。
除了萨景日,似乎还有两个人住进来了。月光照进来,墙上那道影子,显得无比落寞。如果说,人在梦里总是不知道是在梦里,那么在现实里,和在梦里,又有多大区别。如果只要承受那种剧烈的痛楚,便能梦见姐姐,似乎做这样的梦也不错。
年小糖坐了很久。随后许是困了,许是累了。他打算继续睡去。只是快要躺下的一瞬,他看见阳台上有个白色的物体反射着月光。
是谁放的饰物么。年小糖睡下了。没多久,他又爬了起来,仿佛渴到极点的人看见水一样。年小糖不知道为何,脑子里反复在想阳台上那个白色物体。
于是他打算去看看。晚风有些凉,吹过他的脖颈,他猛然间颤抖了一下。
只一瞬间,感受到比地狱还要更恐怖的恐怖袭来。
阳台上那个白色物体,赫然是梦里那个白色的海螺。
……
所谓会议,其实是连庆大学一个传统,关于各个系里最优秀的老师,会做一个演讲。
历史系作为连庆大学里人数比较少的一个系,却占用了博远厅这样最适合演讲的场地。这倒不是因为历史系比别的系特殊,而是因为历史系的老师里有个很厉害的人物。
传奇学者,袁三石。
所以,就跟前几年情况一样,本来只有两百多人的历史系,演讲现场,总是会多出许多人。比如别的系的学生,或者老师。
侦破了七次跨国的重大犯罪,预言两次国际间的经济危机,以及无数其他各方面的预言,且都一一应验。仿佛未卜先知的大相士一般。袁三石对历史的把握,使得他对未来的推断几乎没有发生过错误。
当年连庆大学的老校长,算的上用三顾之礼才请来了那时似乎并无多大名气的袁三石。可事实证明,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强大到无可挑剔的推理能力和总结能力。偏偏这样一个人,对历史确实那样了解。
他做过的事情太多,可以说,来连庆大学的新生,几乎有三分之一是为了这个人来的。
萨景日不否认自己也对这个传奇人物感兴趣。但这样的感兴却是有着争胜之心的。
袁三石的样子,在场的学生大多都知道,不高。卷发,络腮胡,大镜框。他出场的时候,也不似明星出场一样引来尖叫。因为大多数人还只是好奇。
袁三石先是咳了咳。既是试音,也是表达一个意思,请安静。
博远厅逐渐安静下来。
“我来的时候,跟系里的常老师打了个赌。我说这次来的学生,会有675人,偏差不会超过5。赌什么就不透露了,在场的同学很多。有哪个同学能告诉我现场有多少人么。”
袁三石问完这个问题后。年小糖便听见旁边的萨景日不假思索的说了679这个数字。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平静下来,他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手里那个白色海螺。
过了足足一分钟,有人隐约爆出了677这个数字。
袁三石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同学很不错,很接近了,一共679人。”
在旁的常老师是个中年人,比袁三石年长几岁,笑着说道:“我跟袁老师打交道几年了,我这个人也很倔,屡战屡败的倔。我不记得跟袁老师打赌多少次了,不过,真的没有一次赢过。同学们想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自然只有一个答案。因为眼前这个个子不高的学问人,是大家都认为的有着预言能力的传奇人物。
萨景日,眼睛微眯,开始搜索去年和前年连庆大学新生入学人数。嘴里却还是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个袁三石是怎么得出这个数字的。”
年小糖依然看着海螺,不过对于这个对他来说很简单的问题,他倒是能说出来:“因为袁叔知道前几年的演讲人数,根据其中的各种变量,计算出来的。”萨景日心想果然是这样。可是即便如此,也没办法准确找到一个误差如此小的公式。除非,除非对于每一个变量,也就是将会成为过去的每一天都极为了解。才能准确的做出这样的判断。
但萨景日回复的却又是另一个话题:“你刚刚叫他袁叔?原来你一直认识他的么。”
年小糖说:“三年前他想收我做弟子,不过我拒绝了。”
萨景日惊讶,这要是换个人,他一定觉得这回答很浮夸,可是如果是年小糖,他却觉得应该是这样。
果然,袁三石很快就给出了那个数字推断的由来。
袁三石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道:“知晓未来的原因很简单。很多人都说我能预言未来,说我跟问天街的相士一样。可我不会算卦。但我知道,只要对过去足够熟悉,仔细分析,便能准确的把握未来的形式。记住每一年演讲时新生的数量,记住每一年做了哪些不同的事情,导致了多少学生数量变动,只要记得足够清楚,对过去足够了解,便能得出这个数字。”
听完这个解释,学生们哗然,他们以为的历史,绝对跟眼前这个学者所说的不一样。他们以为袁三石只是又一次施展了预言未来的能力,却不想竟是借着已知的事物做了个大胆的推断。
“所以,知晓未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洞悉了过去。而我们,就是一群跟过去打交道的人。欢迎你们来到历史系。我跟你们保证,你们将会比数学,物理化学等等其他学问的人,更简单粗暴的接近真相。”
这是演讲的开场白。无疑,对于大一的新生来说,这个演讲充满诱惑力。是的,如果能像袁三石一样。很多学生都开始鼓掌,博远厅瞬间热闹起来。
鼓掌的声音,四周密集的人群。在年小糖的意识里,都无关轻重。夜晚的剧烈疼痛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变强了很多,拿着这个海螺的时候,心里特别平静。
他的左眼依旧看到的是无数的鬼,右眼依旧看见许多的人。所以从早上醒来后年小糖便刻意的眯着左眼。
如果这不是梦。
那么,一定有什么别的意义。关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袁三石的演讲很精彩,或者也不算演讲,他回答着学生们的问题,关于之前预言的一些论断。萨景日记在脑中,偶尔会露出惊讶偶尔会觉得不屑。不过在会议到一半的时候,萨景日还是觉得,袁三石可以教自己。
这大概便是他对一个人的最高评价了,即便是认识的最厉害的警探,他也仅仅觉得对方不会输给自己,但能教自己绝对是不够的。
这个时候萨景日举手,问了个问题:
“袁老师,您应该知道,人的行为千变万化,就算可以进行预估行为,但是也是有意的针对某单个行为而为,我们绝对没办法将明天的每时每刻都算进去。如果我大不敬的说,老师,如果此刻有人想要暗杀您,或者下一个死掉的人会是您,您会觉得这有可能么,或者,怎么证明亦或反驳?”
萨景日的问题里到底还是有些叛逆的痕迹。不过问题问完的一瞬间,整个博远厅都安静了。
常老师的脸色不大好看。这个学生还真是敢问。反倒是袁三石,陷入了沉思中。
他低着头竖起一个手指,表示这的确是个好问题。
“有意思。”
说完这个话后,他陷入沉默。
然后拿起笔和纸,开始算着什么。在袁三石思考萨景日这个问题的时候,博远厅开始慢慢的热闹起来。
年小糖看着萨景日,问到:“你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
萨景日耸肩:“我就是觉得,他说的太夸张了呀。”
年小糖低下头,又开始看那个海螺,但还是说了一句:“袁叔的能力,一定比你想的还要更厉害点。”
这个时候,袁三石停了下来,大声说道:“这的确是个有意思的问题。我仔细想了想,我没办法反驳这个可能性,不过既然说到证明。”
博远厅再次安静。
“排除自然死亡的可能性,和意外事故的可能性,那么我的死亡大概是人为造成的可能性最高,暗杀这种事不管什么变化都有着利益浮动。考虑到我侦破的案件的里有漏网之鱼的可能性,以及其他潜在的犯罪集团的一些准备工作,再或者我个人人际关系里一些交恶的,以及,突发性的恶劣事件和人祸之外的天灾,要算出一个确切的死亡概率我没办法短时间给出。”
萨景日笑着摇头。
“但是,在假设今天遇见刺杀或者遭遇厄运成立的前提下,那么相比我后续行为的变量来说,我死在博远厅的几率会高出很多。如果我下一刻死去。”
所有人屏住呼吸,
袁三石竖起的哪根手指指向博远厅一个天窗外,视线穿透过去,能看见对面教学楼顶层,清洁工人放器材的一间小屋。
袁三石说道:“如果我即将死去,凶手大概便是从那个位置狙击我的。”
萨景日觉得这里面有些地方还不够严谨。眉头挑起,准备反驳。
……
杰森暴力格并不是教学楼里这个杀手的真正名字,是外号,杰森是以前的一个行为变态的杀手。而这个取得杰森之名的杀手,以前叫作格林洛尔。于是,因为其强大的行事手段,被称之杰森暴力格。
狙击枪并不是他钟爱的武器,对他来说,需要把枪架设在某个位置,经过特定的时间去瞄准,然后再扣动扳机,太书生气了。但此刻,这个位置,这个角度,以及考虑到狙杀目标的重要性,他选择了狙击。
昔日那宗跨国军火走私案件,袁三石得罪了俄罗斯黑手党。但没有多少杀手愿意接这个单子。毕竟,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算的教书老师似乎真的有某些特异功能。
所以,从不挑单的杰森暴力格接下了,杀手界排名一百一十七,但是其狠厉手段,使得名声不比那些站在最顶层的神话级杀人机器们低。
而要狙杀上课教室,活动场所都没办法确定的袁三石,无疑,此刻是最好时机。是的,这个袁三石,几乎不在学校活动,也唯有此刻会在这里。
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混入连庆大学对于他这样一个顶尖杀手来说,太容易了。
他听不见此刻萨景日问的问题,也听不到袁三石的假设。
他知道,即便是不用狙击,他也能命中。他看见袁三石站在那里,看见袁三石似乎用手指了指自己这个位置,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如果我即将死去,凶手大概便是从那个位置狙击我的。”这句话说完的那刻,萨景日在准备反驳的言辞。其余学生们交头接耳,有的望向了那个窗户。
唯有年小糖,他感觉到了变化。
心脏很重的跳了一下,而后就仿佛人类在疼痛的时候,右眼会闭一下,年小糖疼得眯起右眼。
睁着左眼的年小糖,博远厅再次变成地狱。无数的鬼坐在这座大厅,宛如亡者之城。
只是又有不同,这些鬼怪身上围绕着无数的线,而所有线的另一端,最终都连在了那个海螺上面。而每当他试图去看线的细节时,就好像能感觉到有许多图案藏匿在这细细的线里,连带着脑海里都会有一些莫名的画面,宛若某个未来的片段。白色的海螺颤抖起来,年小糖看见了一根黑色的线。年小糖知道那是袁三石。那黑色的光线过于鲜明,让年小糖的注意力瞬间就转移过去。
年小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加重的心跳让他感觉很急。
他开始感受这根黑色线里的图案流动,唯有刺骨的寒意,浓稠的血腥传来。
会死。如果这些线的另一头是未来的片段,那么下一刻,袁叔真的会死。
此刻一个少女,发出一声惊叫。
对面教学楼蛰伏的杰森暴力格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起。
不会错,这个子弹一定会准确的命中目标。
年小糖的世界里,时间的维度忽然变慢。
怎么办,冬染和袁叔是姐姐之外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了。怎么才能救下袁叔。
年小糖很急,心跳之声宛若重鼓。玻璃破碎的声音此刻想起。
扯断它。
年小糖似乎听到一个声音。
“扯断这根线。”
时间紧迫,年小糖来不及多想,他伸出手,只是起了一个这样的念头,他便发现真的有一只手伸出,那手很白,手指也似乎比自己的修长些,然后轻触到那根白色的线,线便断了。
一瞬间他感觉到恐怖袭来,那是谁的手?
白色线断的那刹那间,年小糖似乎感觉到地震一般在晃动。只是在意识层面里。
惊叫,枪响,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是……子弹命中了墙壁的声音。
“如果我即将死去,凶手大概便是从那个位置狙击我的。”这句话过后,真的有子弹袭来。真的有杀手在埋伏。真的是那个位置,真的是这个时间。
博远厅本该混乱的现场竟是鸦雀无声。
这就是传奇学者袁三石的演讲么,刚才的枪响是托么?是学校的玩笑么?
萨景日却是猛然串起,跑向窗户,奔跑中说道:“凶手肯定没跑远。”却没想到自己问完了这样的问题便引来这样的事件,而且第一个接触现场的人往往最有嫌疑的忌讳他也忘了,这种情况下,可是很容易被怀疑的。或者,他已经开始相信袁三石了,这样的人做老师,总不会冤枉自己的学生。
穿透玻璃洞穿墙壁的这个力道,算上那个距离,萨景日大概推算出了子弹的射速,脑海中有了关于凶手有哪种类型枪支的推断,但无论是哪种枪支,都是绝对危险的型号。
杰森的眼睛挣得很大。那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息。
是的,他是真正的职业杀手。杀的人太多了,便会有一种仿佛来自冥界的感应。在杀手界,叫作冥域。能进入这个状态的杀手少之又少,但是一旦进入,便会有一种即便闭着眼睛也能开枪命中目标的状态或者手感。
杰森并不能很随意的进入这个状态,但就在狙击袁三石那瞬间,他进入了。他确定,那一刻的他,就仿佛能预见短暂未来的杀手top2烟鬼一样,绝对不会失手,进入冥域状态的杰森,一直到扣动扳机,一直到看见子弹飞进博远厅,都感觉到袁三石绝对会死。
可是,忽然间,那种感觉消失了,他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那子弹被某种未知力量强行改变了轨迹。是的,强行改变轨迹。
那瞬间,杰森开始觉得,外界对于袁三石的说法,也许并不是夸夸其谈。而是真的。
袁三石,萨景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在震惊。但很快,萨景日和袁三石都开始行动。作为袭击者的袁三石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换位思考,那个杀手错过了这样的机会,大概很业余了。
就连这个能算出一切的学者也不知道。真正改变他命运的,是此刻仍在震惊中的年小糖。
这个能看见另一个世界的少年,堵住了某人的一条走向死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