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外人在场,肯定会发现,偌大的战争学院在那道鸣叫声响起的瞬间,就像是深夜中受惊的猛兽,几乎所有的学生与老师在第一时间便做好了战斗准备!
而在危机信号解除后,整个猛兽才慢慢闭上它充满戾气的眼睛,最终归于平静。
但是显而易见的,有关今晚那声怪异鸣叫的议论必然会在第二天的见面寒暄之中被广泛提及。
……
“你是说那个东西在你的身体里面?”
“是的,我看着它跑进去的。”
“恐怕不仅仅是在身体里……”
老医师收回他枯槁的手掌,银白色光晕渐渐内敛,他淡淡道,“你是外来者,你的身体并不与我们这些,本地人相同。”
“因此,你是带不走我们这个世界的物质的……除非,你要带走的东西和你“融为了一体”……”
十四一愣,疑惑道:“什,什么意思?”
老头淡然的眼神看着十四,抛出一个可怕的事实:“它很可能,会随着你回去。”
……
“艾丁贝医师,你所说是否属实。”
一直没开口的白袍老者慢慢开口道。
老医师沉吟片刻后道:“事实如此。”
“这么说来,连累外域是不可避免的吗?我还想着该不该抹除这些异数呢……”
看着老人平静如水的眼睛,十四心里却慌的一批,抹除?是什么意思?
而且,什么叫会跟着我回去?回到现实?小黑球会跟着我回去?那特么不是狼入鸡群吗,到时谁还能阻止得了这小黑球。
“副,副院长,我这个小杂役不应该惊动您啊……”
白袍老者是副院长,十四都有些受宠若惊过头了,但是现在一看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事。
副院长扫了十四一眼,揉了揉眉心缓缓的道:“我不认为惊扰了我深眠的动静应惊动不了我,难道要我等到巨龙踩踏我的房顶我才能亲自出手吗?”
十四不懂得老副院长的幽默,所以面无表情,其他老头子却是都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因为这句玩笑可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是百来年前的事了,当时的小火龙谁也没料到会成为如今的“龙血武姬”。
自从德玛西亚陷落,已经许久没再看见那遮天蔽日的亲切身影了……
往事不提,副院长老头子了解到自己最在意的事后便慢悠悠的独自一人离去。
副院长走后,稍显拘束的众人立马变得活跃了不少,相比较老头子的淡然,其他人就显得好奇心颇重了。
不管是十四外来者的身份,还是他身上的秘密。
艾丁贝老医师咳嗽一声,一脸慈祥表情率先向病床上的十四提问道:“小家伙,能仔细像向我们描述一下你所说的那个黑球吗?”
十四一愣,呆道:“黑球,就是黑球嘛,都是黑的还要描述什么啊……”
“那除了黑其他特征了?”老医师继续问道。
十四眼睛余光扫了一眼众人面无表情却又充满好奇的眼神,觉得不好好解释的话怕是不行的。但是,对一个黑色球体,还能怎么解释啊?颜色是黑的,形状是球体嘛……就这些了啊。
但是显然,这些是远远不够的,那还有什么呢?
……
吞噬能力?
念此,十四开口道:“我看到它的时候,它正在,吃东西……呃,就好像它有一种巨大的引力在把东西吸进去,就,就是这样……”
其实十四是很想提出“黑洞”这个词的,但是怕这个世界的人不理解,所以只能用普通的语言来解释。
对于十四来说,小黑球吞噬那头蚁后的情形,就像是一个小黑洞吞噬一切的微观模型,实在太像了。
“吃东西……”艾丁贝医师捏着自己的白胡子陷入思索,“这么说,它有生命,或者说,像是有生命的物质?”
听见老医师的喃喃自语,其他人也加快了思索的速度,不一会儿,就听有人发表意见道:“或许是异化的深渊种族?”
“有可能,吃不饱且吃食物毫无形象的深渊种族,其进食情形很符合“吸入”这种形容词。”
墨寒大叔在一旁淡声提醒道:“深渊种族可没有寄生的习性。”
“那可未必,能一口咬定不存在我们还没有发现过的深渊种族吗?”
……
脑中思索着,又静静听取身后议论里的意见,艾丁贝撸着胡子的手忽而停住,再次看向十四,问了个很简单很基础的问题——
“小家伙,你看到的小黑球是飞,还是在地上行走呢?”
十四挠挠头,一头雾水的回答道:“飞飞的吧,不着地的悬浮在半空中那样子……”
议论声在艾丁贝医师的声音响起时暂停,在十四的回答落下后又开始响起。
“深渊种族,好像确实没有能飞的……”
“这可不见得,你怕是忘了五百年前的深渊帝皇蝶。”
“帝皇蝶那体型还是小黑球吗!是不是老了啊,彼得兔?”
“胡说!是谁说的深渊种族没有能飞的!一码归一码,别拿你的牛头对我的马嘴。”
“吞星虫。”
“放屁!吞星虫从古至今只发现过三只,这小子……老家伙,你扯我干嘛!扯我我也……”
“很可能是吞星虫。”
脸红脖子粗的老者回头看到发言者居然是德高望重慈祥淡然的艾丁贝,吓的一个哆嗦,涨红了脸连忙行礼为自己言语不敬而道歉。
艾丁贝也并不会在意这些,摆摆手表示没事,便开口解释道:“几百年前,被称为暗黑元首的那位女王,豢养着一只吞星虫,又花费无尽资源培养了两只子虫,严格来说,从古至今也只有一只吞星虫而已。”
“一直以来,人们对吞星虫的叫法争论不休,认为它是生物的称它“吞星虫”,持反对意见的人则称之为“能量法球”。”
“虽然是个无趣的争执,却也给了我们许多有用的信息不是吗?”
“可,艾丁贝大师,您能确认,它真的是“吞星虫”吗?请原谅我的无礼,因为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中年男人问出了在场人心中共同的疑惑。
艾丁贝老医师呵呵轻笑,开玩笑似的道:“我喜欢往最不可能的方向去想,如此,衍生而来的可能性便会更多更富有意思不是吗?如果吞星虫追随这个小家伙,会不会造就出第二个“暗黑元首”也说不定吧,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其他人附和着露出来微笑。
让十四有些憋屈的那种微笑。因为艾丁贝老师的笑是为了自己好笑的想法而笑,但其他人却是因为这个想法根本就没有可能性而笑,是理所当然的讥笑与嘲笑。
因为这是个杂役,恐怕还真的是个给“暗黑元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的杂役……
十四没有反驳,毕竟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反驳什么,心里再憋屈,如果不能用实际行动去证明什么,那才是无出头之地。
十四一咬牙,右手揣一簇被单,开口道:“艾丁贝老师,我有一个请求,我想像其他学生那样能正常的接受老师的授课,可,可以吗?”
艾丁贝老师有些意外的望了十四一眼,清澈明朗的蓝色瞳孔带着剔骨的睿智,他哈哈一笑,轻轻点点头。
是同意?亦或者是赞扬?
“嗯,既然这小子这么沉迷于学习,我倒是没有反驳的理由。”
“他就是上次因为旁听被加里教训了一顿的小子吧,哈哈,有毅力有毅力,不错不错。”
总之,不管是符合也好,由衷也罢,十四的正常旁听资格就这么容易的得到了。
当然,得到了资格,不代表那些天才学生们就会认同……
资源是有限的。
末世的如今更是如此。
一个天才和一个普通人甚至是一个废物在分享同一种资源,相对于强行让一个小学毕业生干着和博士生一样的工作并且给他相同的薪水,这对那个博士生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特别是他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对小学生出手的情况下。
世界并不存在公平,因为公平是用来打破的。
而战争学院的存在,便是培养制衡打破公平的存在的人最后摇篮。
大陆如今的夜晚其实并不安宁,每时每刻都会有怒兽的吼叫穿过遥远的天际落在你的枕边。起初会难以入眠,但习惯之后,就会被当作夏日夜晚的虫鸣。毕竟睡眠,也是生来大事。
……
没人打扰,十四一觉睡大天明。
他就像一个迟到的学生,忍着旧伤慌张的穿上衣服往外而去。
他记得,今天这个日子就是那个讲授“肉身冥想理论”课的开课的日子。
低头走在路上,令十四有些失望的是,并没有人对他投以好奇或者惊异的目光,看来昨晚那件事并没有人人皆知。
当然,这种失望也只是无所谓想要引人注意失败后的那种没有意义的小情绪而已,并不是十四的真正心情。
他现在最紧张的,应该是害怕旁听的时候授课老师并不对他投以目光。那样的话,是会被其他学生打走的。
……
“……心如止水,投石泛波,大家只需记得,持之以恒这四字,你们之中还能留在这里的人,不要被小小的成就迷了心,也不要为不如意的成绩感到挫败,因为最终……”
“都没人能坚持下去的。”
盘坐在木基上的老者声音带着暮气,仿佛在陈述着一件事实。
棕色长发的青年目光澄清,清冷的道:“老师,激将法的授课方式可不见效。”
其他学员表情也都略有不服,却不敢开口。
“拭目以待。”老者留下四字,闭上了眼睛。
慢慢运起已成习惯的基础冥想,银色战体力量如银丝一般在身上游走,清晰的在所有学生面前演示冥想构想的奥秘。
那些认真学习的学生忙放下所有心思,陆陆续续的专心致志的进入状态。
偌大的练武场传来或大或小或急或缓的风声。
而棕色长发青年,一闭上眼睛,身旁便狂风大作,骇人听闻。
不少男学员目露惊叹艳羡,少许女学员眼中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忽然,大风戛然而止。
棕发青年冷冷转头看向练武场边缘线那个穿着属于杂役颜色的青灰色衣物的瘦弱之人。
他身边,微弱的可怜的微风在不甘的吹拂着地上的尘土,实在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