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汐将燕亦泽放在栏杆旁，让他可以靠着石栏。燕亦泽发出轻微的呻吟声，楚灵汐抬手放在燕亦泽的鼻前，气息十分微弱。少年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楚灵汐焦急的眼神，嘴角竟然还有力气扬起一抹笑容。
楚灵汐心烦地很，正想转头问燕亦然，结果就看到遍地流淌的内脏，吓了一跳，再看看自己浑身上下沾染上的血，虽然斗篷是黑色的，但是她仍然看到了感觉到了某种散发着血腥味的液体浸湿了她的斗篷。转错头了，她脑袋又转到另一边看着吓得发愣的燕亦然，怒道：“你愣什么愣，没看到你弟都这样了吗？”
燕亦然哪敢不听现在这异瞳的话啊，再说他也十分担心阿泽的伤势，于是蹲在楚灵汐身旁，还往边上挪了挪，感觉离这异瞳越远就越安全。
“我……是该喊你异瞳姑娘呢，还是青芒呢？”燕亦泽笑着看着楚灵汐，然后像是又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猛咳了一下，但是还是忍住没有咳出血来，一丝血丝从他的嘴角漫出来。
楚灵汐听到他这句话一惊，有些难以置信，杨乾那一击威力是有多大？连青龙蛇夏至的封印都能够解开？然后她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燕亦泽，看着少年充满笑意但是又疲惫的眼睛，她有几分慌乱，最后还是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你都记起来了？”
燕亦泽很吃力地想要点点头，全身上下传来的剧烈疼痛感让他放弃了。
“既然记起来了，你好好靠着，先别说话，我给你治疗。你伤得太重了，现在不是怀旧的时候……”楚灵汐二话不说手诀一捏，绿色的灵力在此时看来要柔和了许多，温柔的风缓缓地围绕着燕亦泽转，像是要伸出双手拥抱这个虚弱的少年一般。
燕亦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抬起手打断了楚灵汐的捏诀，断断续续地说道：“不……不用了……我已经没救了……”
楚灵汐心里像是被扎了一样，感觉鼻子一酸，几颗泪珠子就很没有骨气地溢出眼角，从脸庞上滚落下来。怎么都是这样？她以前常常看到电视剧里面的人一说自己不行了就准要挂，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样的影响，她总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喂燕亦泽，你别说自己不行了，没准本来还好好地被你这么一说……”
看到到了这个时候眼前的少女还懂得调侃，燕亦泽笑了。看了看蹲在一旁不敢插嘴也不知道插了嘴该说什么的燕亦然，他说道：“哥，替我跟姐姐说声对不起，拖累了你们这么多年……”
“阿泽，你不要这样。”燕亦然也顾不上害怕了，声音有些哽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燕亦泽轻哼了一下，似乎是逼迫着自己把最后想要说出的话说出一样：“我拖累了你和姐姐这么多年，每一天都活得苟延残喘，如果不是运气好，我早该死了。”然后他的眼神有些缥缈，最终聚集在一块看向楚灵汐，他看着楚灵汐令人畏惧的竖瞳，这样的眼睛一般是看不出什么感情的，但是这一刻，他清清楚楚从少女的眼睛中看到了失望。
对自己无法挽救一条性命的失望。
“这么一来，咳咳，我也算是死得有意义了，总算是为了救一个人而死，不是你们拼命为了救我这个本来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而自责了……你说是吧……挚友？”最后一个“挚友”他说得十分勉强，像是在自嘲一般，楚灵汐知道自己无力挽救，也只能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听他把他想说的说完。
楚灵汐：“……”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燕亦泽的话。
燕亦泽看着沉思的少女，笑了笑，这个笑容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让灵魂不脱离身体的力气，终于，少年的眼神渐渐涣散，到双眼最后十分自然地合上。
……
楚灵汐蹲在地上，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盯着燕亦泽的尸体看了多久。直到燕亦然缓缓站起，将少年的尸体扶起来，就像背着自己醉酒的弟弟一样，对着楚灵汐说道：“异瞳阁下，那我就带着阿泽先离开了。”楚灵汐没有回答，燕亦然说完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好像还有话没有说完：“那个，我还是在这里代燕家谢谢你，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但是我觉得，你以后也不要再掺和我们这些人的事了，我们不值得你花费心思……”
说完燕亦然就带着燕亦泽走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把他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给惊醒了一般。
这最后一句话真的是生生地烙在了楚灵汐的心里，她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才缓缓提着雪影判官站了起来，双腿蹲的发麻，酸痛无力，剑一样长的毛笔在她手中又缓缓变成普通毛笔的模样，但是那笔尖上沾染上的黑色血液却怎么也去不掉。
楚灵汐一步一步往燕府外走，一路上看到许许多多倒下的士兵，有的和杨乾一样，浑身还散发着黑气，同时散发着某种异样的臭味，人差不多都已经死光了，还有在地上挣扎地，楚灵汐放眼过去甚至没有看到一个活人。突然，她看到远处一个青色的影子，青衣女子握着她那把从不离手的黑剑站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她的衣袖上和脸上都沾染了鲜血，只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是澄澈的。
青影毫无异常地抬起头，好像察觉到了楚灵汐的目光，转头就对上了白发少女的眼睛。只见楚灵汐站在离她不远处，眼神涣散，除了看不出来的黑色斗篷，她的脸上，头发上，都沾染着散发着臭味的血液。这鲜红的颜色和她惨白的肤色和发色对比起来显得实在是狰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