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了辆出租车,直奔淮海路,并在一条僻静的小马路上的拐角找了家酒吧。我为自己要了杯酒。这里感觉很好,音乐舒缓,仿佛正是为了缓解一类受伤的人。在这里,酒精,音乐,黑暗,都是疗伤的好药方。
小酒吧很精致,可能时间还早,人不多,殿堂里冷冷清清,地板擦得光洁明亮,各色悬挂的酒杯晶莹剔透,清一色的BOY来回穿梭着,轻巧地穿过你身边或者默默隐入黑暗中,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围裙,吧台里的男孩很是精致,漂亮的五官,恰到好处的微笑,娴熟地擦着杯子,也不和你多搭讪,总之一切让你很舒坦。
我要了杯黑啤,一个人静静坐着,酒吧这种地方我几乎不来,一方面喝杯酒并不便宜,另外这些年成天忙于工作家庭,我完全把自己奉献给了见鬼的责任,是啊,这就是一个中国男人的悲剧。如今人老珠黄,忽然发现根本不懂什么叫享受人生。
就在这时,发现黑暗中正有双眼睛盯着我,本来可能是无意间看到我,但可能对我产生了某种兴趣,或者奇怪的好奇心,于是就开始长时间研究起我来了。我原本没在意,但恰好我也很无聊,且目光长时间处于无意识地游离状态,于是也发现了这双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竟然是个男人。
他研究了我有十分钟,并且绕有趣味,仿佛我已是一件古董,而他正是这方面的行家。
我这时已喝了第二杯酒了。胃里混合着白酒和此刻的黑啤。在酒精强大的作用下,我已有点情不自禁。他突然冲着我笑了笑,我也冲着他笑了笑。然后就发生了一件事。他竟然向我走了过来。
我着实吓了一跳。他走近我开始自我介绍,说:“我叫彼特。”他不仅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外国男人,我更紧张了。
我酒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忙站了起来,说:“哦,你好。”为了中外友谊我有责任担当起一个泱泱大国的君子风范。
他说着一口生疏的中文,但至少他能说中文,而我此刻连一个英文单词都蹦不出来。我满肚子都是发酸的酒精。
我不明白他来意,所以等他说话。
他说:“我可以坐下吗?”
我忙说:“可以,当然可以。”
于是他大咧咧坐了下来,并喝了口杯中的酒,说:“你一个人?”
我见他坐下,才坐下,说:“哦?噢,是,一个人。”
“不等朋友?”
“不等朋友。”
“我是美国人。”
“哦,你好,彼特。”
“咱们能认识一下吗?”
他笑吟吟看着我,他是一个长相非常不错的美国人,看上去该和我年纪差不多。头有点秃,衣着非常考究,左手小指上戴着枚闪亮的钻戒。据说这里戴戒指是表示目前单身。
“我姓何。”我说,到目前为止,我仍不明白他有什么用意。我又问:“你找我有事?”面对老外,我感觉自己像土包子一样拘谨。
彼特说:“想请你喝一杯酒。”
古人云无功不受禄,我说:“哦,不用了,我自己有。”
他又说:“咱们可以聊聊。”
“聊什么?”
“随便什么。我看你很陌生,第一次来这里?”
“我?”我有点糊涂,不过我的确不常去酒吧,“是的,第一次来这里。”
“这里的人我一般都认识,你瞧,今天我是来早了,其他人都还没来,能认识你真是太高兴了。”
“我也非常高兴。”
“请问你是从事哪行的?”
“我在大学里教书。”
他眉毛一扬,表现出惊讶的神情,说:“太好了,是教授,真荣幸。我是个记者,我就住在这里附近,我来中国快三年了,我想写一本关于上海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