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个人绝对就是个害人精,他忍了他那么久,那天在单位,他当着众人的面,绝对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当时他简直就被骂傻了,呆愣愣站在那里,呆若木鸡,一言不发。他还奇怪,他原来涵养功夫那么好。
那天,他若是和他对起来,说不定就干起架了。
他内心倒真想和他打一架。但他却是个懦夫。
他面对咆哮中的他,完完全全退缩了,他看见他脸色发白,嘴唇都在哆嗦。是的,他所有的地位和荣耀不过来自于他的亲戚,他自己就是个废物,一个蠢蛋。他都没有勇气站出来和他干一架,他那样辱骂他,他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
真他妈的就是个懦夫!
后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溜走了,就在人群喧闹,劝架,保安前来干预的混乱中,他蛇一般无声无息地溜走了。肯定又躲到他那个鸽子笼的办公室里,心里一定恨得牙痒痒,不过没有勇气和胆量。
他也不能拿他怎么办了,因为他滚蛋了,他离开公司了。
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很痛快。早该离开那个该死的公司了,还有那个昏庸无能的总经理,只是昏昧地听信亲信,对真正冲在前线的将士,却不闻不问,不予理解。
有这样的指挥官,这个战事怎么会好?
天高云清,他忽然觉得自己没必要想那么多。对于离开公司,他倒是一点都不后悔,那天内心反而轻松了许多,好像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反正早就不想再在那里干下去了,也没个发展的前程,做的也不快活,走就走吧。所有朋友都是那样劝解他的。
如今,他似乎也应该甩掉自己心里上这个长久的包袱了。
他闭上眼睛,想都没想,就纵身一跃。
后面的教练看着他自己就这样跳下去了,简直傻眼了,因为他的技术指导还没说完,而且,大多数来这里蹦极的人,都要别人在一边鼓励一下,稍稍给予勇气地推一把,不然一般都没有那样的胆量自己跳下去。
所有人看着他跳下去,那么安静,那么突然,似乎没有准备好的是在场的其他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尖叫。
耳边风声不断,急速下降过程中,视野变得模糊,他可以感觉自己心跳骤然加速,肾上腺素快步迸发的同时,他的头脑清醒地好像被山泉洗涤过一般。某种强大的恐惧作用和刺激下,心底陡然升起股奇异的快感,电流般通向全身。他感觉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颤栗,这种颤栗的快感撕咬着他此时完全无助的灵魂,更加强烈和敏感。
人生还有比这更神奇的感受吗?
他感觉自己像只飞翔的大鸟,多么神奇的感觉啊。他的确在飞舞,在弹跳,在峡谷间,在白云间,在山风间。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体验了。
当他重新站到大地上时,心里就平静地这样想。
他没有腿软,没有心慌,没有一切不适,只是某种沉默让他的所有朋友都感觉有些异样。
他们问他,有没有关系?
他咧嘴笑了笑,说,我很好。
之后的半天,他沉默少言,别人很快就忘记了,唯独徐菲看在眼里,心里却有些沉重。
当徐菲知道范凡已经从公司离职一事时,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她那时还心里奇怪,怎么北方突然另外派了个人来。这个人只是淡淡说,那个范凡啊,听说不干了,具体怎么我也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因为他是个新来的,只是略微从公司的传闻中听了些闲言碎语。
徐菲不好明说,当天就给范凡打了电话,但电话一直没人接。
徐菲忙于手头的事情,等一空闲下来,就飞机直飞SH在机场她总算是见到了范凡,他毕竟没有失约,短信接到后,还是现身了。
那天,范凡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满脸络腮胡都长出来了,看来有几天没有刮脸了。他看到徐菲,倒是开心地一笑,说,徐菲,你来了。
徐菲看着他,感觉自己心都碎了,强忍着自己不发作,说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干就不干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干什么连我电话都不接?让我在那里胡思乱想。”
范凡一把搂住徐菲,也顾不得旁人,亲了又亲,说道:“这世界上只有徐菲会这样关心我,我范凡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走吧,回我家去。”
徐菲眼泪都快下来了,颤声说:“你的胡子,你怎么满脸都是胡子,没刮脸干什么?看上去老了好多——”
“你相信吗,我一个礼拜都没有睡觉。”
“干嘛不睡觉?”
“我和朋友一起嗨啊。”他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徐菲第一次到范凡的家,进门她都几乎傻眼了,房间里灰尘漫天,烟头一地,可乐罐子一地,外卖盒子一桌子,床铺乱作一团,帘幕一直垂着,幽暗漆黑,弥散着股说不出的味道。
徐菲就愣在了门口,半天说不出话来,很久才憋出一句话:“你这是在糟蹋自己。”
范凡倒是一脸无所谓,洒然一笑说:“这不就是典型的单身男人的狗窝吗?不好意思,我是有几天没打扫,再加上一帮朋友来这里玩,就成这样子了。多将就。”
“丢了工作至于这样吗?”徐菲有点不高兴,她眼中的范凡本来不是这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