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诗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的,我和她姐姐都坐在客厅里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似乎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轻手轻脚走过来,挨着我坐下,小声地问道:“姐夫,你找我有什么事啊,是不是报社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不是,你们李总还没告诉我。”我说,想起了诗诗参加报社编制考试的事情,考试是上周进行的,诗诗按程序参加了笔试面试,我私下里给李岩打了招呼,李岩又给报社大老总赵天浩打了招呼,确保诗诗在这次能顺利进入正式编制。
中国就是个人情社会,你不服不行,这考试的背后都是丝丝缕缕的关系,我真担心别人有更硬的关系,最后把咱们妹妹给挤下来。我问李岩要不要请他们赵总,还有报社的几个副总吃个饭,李岩说现在不用,等正式录取了再请也不迟。
“那是什么事啊?”诗诗一脸疑惑。
“就是你和段峰的事。”还没等我开口,赵婕在一旁没好气地插话,她说得没错,现在我们俩算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那就是不同意诗诗和段峰再谈下去。我猜赵婕是见了林逸之后受到了刺激,也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开始在我面前唠叨着要我给诗诗物色一个家庭条件好的人,说我接触的人多,哎,女人总是眼皮子浅,受不了表面上的物质诱惑。
“我和段峰怎么了?他对我挺好的。”诗诗一脸无辜的样子,看样子这段时间段峰又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把段峰打她耳光的事给忘了,没想到诗诗对理工男还这么痴情啊,女孩子要是看上了什么人,总是八条牛都难拉回来。
“还挺好的?上次还动手打了你,你忘了?”赵婕鼻子里鄙夷地哼了一声,“他现在还在上海读研究生,还要两年才毕业,到时候不定分在哪个地方,现在连个房子都没有,他父母是做小生意的,哪来那么多钱给他买房?没有房子,你们结什么婚?”
“他上次是在冲动之下打了我,”诗诗说,“但他已经多次向我认错了,有一次还跪下来,求我原谅他,说没有我他活不下去。我觉得他真的很爱我,我不愿意伤害他。”
嗬,段峰这小子还挺能整啊,这上演的就是一场苦肉计,咱们妹妹真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好女孩啊,可现在太单纯善良了最容易吃亏,受到伤害。
我听诗诗说过,段峰是一个挺小气的人,在学校里的时候,两人出去吃饭经常是诗诗埋单,到现在没给她过过一个生日,他的父母也是锱铢必较,嫌诗诗现在报社的工作不好,挣不了多少钱,而段峰也一直催促诗诗考这个证那个证的,说以后可以多兼职多挣钱。
“段峰对钱看得太重,身上小家子气太浓,他那个家庭不适合你的。”我说,“你们就是结了婚,以后也要离婚的。”
这句话好像点中了诗诗的要害,她沉默不语了,眼圈也微微红了起来。我怕再说下去她会哭的,便给赵婕使了个眼色。赵婕会意,对诗诗说了句“这事今天就不说了,你早点休息。”然后我们俩起身离开了客厅。
第二天上午,我刚到办公室坐下就接到了李岩的电话,说要我到报社去一下。放下电话,我意识到一定是关于诗诗的事,是不是诗诗考试没通过?李岩一般不这么慎重地叫我去一趟,那么可能这事还比较麻烦。
我从文化局办公大楼出来,驱车来到了位于青年路的海城日报社。坐电梯上了十六楼,推开李岩办公室的门,这小子连忙从老板桌后转出来,招呼我在沙发上落座之后,递好烟,泡好茶,我对他说你小子跟我还这么客气,他回答说,郝哥来才这样,其他人甭想。
“说吧,是不是咱妹妹考试没通过?就是没通过,也不怪你。”我吸了一口烟看着他说。
“郝哥,还真让你说着了。”李岩搓着手,一副充满歉意的模样,“这次参加考试的新闻专业研究生太多,相比之下,诗诗的竞争力还是弱了点,所以……”
“诗诗真没通过啊。”我心里不由得一阵失望,虽然感觉这次诗诗有点悬,但我心里还一直抱着幻想,希望她一次就能通过,有了编制她在报社里才算真正稳定,我对她姐,对老岳父老岳母才算有一个真正的交代。
“郝哥,真的很抱歉啊,我尽力了,但报社里不是我一个人可以说了算,再说现在招考都是透明公开的。”李岩说,“不过,郝哥你也不用着急,我们现在是每年都进人的,有时候还会一年招两次,所以诗诗总是有机会考进来的。”
“不怪你,是她的实力还不够,我知道你尽力了。”我安慰李岩说,“下次叫咱们妹妹再努力,还靠兄弟你多关照啊,她这个编制一日不解决,咱们家那位母夜叉不会给我安生日子过啊。”
“郝哥,一定一定,咱们是谁跟谁啊,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我就保证把这个事办成。”李岩拍着胸脯说。这个我相信,在海城我们算得上是最铁的哥们了。
“全靠兄弟你了!”我使劲地握了握李岩的手。
“郝哥,你放心吧。”李岩也用力地回握了我的手,放开后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看着我说,“郝哥,还有一件事要向你汇报一下。”
“什么事,是关于诗诗的吧,你说吧。”我预感到这才是李岩叫我报社来的真正原因,诗诗考试没通过的事情电话里说说也就没问题了。
“这个事说来复杂啊。”李岩拿起中华烟,又丢给了我一根,叹了口气说,“这女孩子长得太漂亮了,事情就是多。诗诗到了我们晚报时间也不算长,但对我们报社的影响却不小。你上回不是叫我注意那个外号叫小虫的记者吗,他现在是晚报的美编了,小伙子人不错,但喜欢意气用事,他天天跟诗诗黏在一起,姐姐姐姐叫得很亲热。也许是人长得太漂亮了吧,报社里的男孩子都喜欢接近诗诗,女孩子则一律嫉妒诗诗,用一句话来形容你妹妹到了咱们晚报后的状况吧,那真叫是搅动一池春水。”
“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来了兴致,诗诗虽然每次回家也会说一点报社里的事情,但都是蜻蜓点水,轻描淡写,我和赵婕一直不知道她在报社里的真实处境,看来安排李岩暗中监督诗诗和她的那个小虫弟弟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年轻人的事我们现在都有点看不懂了。”李岩说,“小虫喜欢诗诗,叫她姐,这都没什么,问题是还有一个女孩子吕晓暗暗地喜欢小虫,而她正好和诗诗是在同一条线上跑新闻,她把诗诗当成了情敌,但诗诗却一无所知。吕晓工作能力强,到报社已有两年多了,她暗中使坏,报复诗诗。有一次吕晓在一个关于文化街保护的专题采访上故意给诗诗使绊子,误导诗诗,让她的一篇稿件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责任编辑不得不临时撤下这篇稿件,差点让报纸开了天窗。要不是我从中周旋,诗诗这个月的奖金就得扣光。后来吕晓有一次得意忘形,竟然将她的这次计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虫,她要小虫保密,小虫表面答应,但他对诗诗多痴心啊,当晚就打电话告诉了诗诗,第二天诗诗一到报社,就找到吕晓理论,两人在格子间里就撕扯起来,小虫冲过来帮着诗诗,吕晓负气离开,自此和诗诗成了死敌。”
“啊,这样啊,从来没听诗诗回家说过,这丫头!”我惊呆了,发生了这么多事,诗诗竟然能闷在肚子里,不跟我说,好像也没跟她姐提起过。
“还有呢,你听我说完。”李岩吸了口烟,接着说道,“可能是吕晓的暗中鼓动,也可能是嫉妒诗诗的漂亮,晚报里的女孩子都站到了诗诗的对立面,合伙欺负她,使她陷入了一种孤立之中,连我看着都过意不去,但诗诗还算坚强,没看见她流过泪。”
“她们怎么能这样,诗诗有什么错?就因为长得漂亮?”我愤怒了。
“她们发的稿件数,拉的广告量都比诗诗多,原因是有些渠道对诗诗封闭了。”李岩说,“你知道,在我们晚报会拉广告是一个重要的能力,有时候比采访写稿子还重要,但诗诗有一段时间连一个小广告都没拉到,我都为她着急,这可跟奖金直接挂钩的。”
“那怎么办?”我急了,想到诗诗在报社里被人欺负,我就心痛。
“你别着急。”李岩对我神秘地一笑,不紧不慢地吐出了一句,“你们妹妹能量可大着呢,她刚给我们晚报拉来了一个大单广告,这个客户一出手就是好几百万,呵呵,乐坏我们老总了。”
“这个客户是谁啊?”我一听,似乎预感到什么了。
“海鹰集团,做房地产广告,整版连续刊登一个月,指定挂在董诗诗名下。”李岩说,“这就是我找你来商量的主要原因,咱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数额太大了,我们还没有一下子做过这样的广告。”
林逸,肯定是林逸!我头脑里嗡的一声,这小子又在出猛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