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敏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给莫慧倒了一杯。
两个人许久没有这样的把酒言欢了。
那年,卫敏为了帮家里人看病欠了一屁股债,没有办法,她平日里去别人家里当家教,周末就索性到酒吧里去卖酒。那个时候,她开始体会到酒和金钱对她才是救赎。就这样,她结交了社会上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学业草草应付了事。本想着,她至少可以混个毕业文凭。但是没想到她竟跟帮自己还钱的一个男人好上了。
卫敏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抵达了天堂,从此丑小鸭会变成天鹅了。但是她错了,她只是这间酒吧里的一个玩物,她就此沉沦下去。
让她清醒的是庞之初的父亲。他像父亲一样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卫敏的脸上。却又像宠溺孩子一样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庞父在这个酒吧里谈生意几次注意到这个女孩,她不像其他人那样市侩,又少了些风尘味道。多的是恐惧和对前途的未知。
这个像他孩子一样大的人,就这样在诸多玩世不恭之间来回被挑选。他有些动容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脆弱之处。庞父不能免俗。尽管,他鏖战商海多年,但是却总有些厌倦了尔虞我诈。
卫敏就这样被庞父拯救了。她被安置在这套100多平的公寓里,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你就安心住下了吧,等你有钱了,再付给我房费。就算是我租给你的。”庞父为了让卫敏住的心安理得不得已骗她。
那个时候,卫敏被这样的天地所包容了下来。她没有学历,没有工作,没有姿色,何德何能?
听到这里,莫慧打断卫敏说:“可是,庞之初的父亲不是去世了吗?”
卫敏别过头去,小声说道:“没有,他不会去世,他一直在,他移民去美国了,他答应我会在那里等我的,我这次来也仅仅是来接庞佳的。我们一家人很快就要团员了。”
“卫敏!”莫慧一把夺过卫敏手中的酒杯:“你别再喝了!”
莫慧依稀记得,那天细雨蒙蒙,庞之初跟她一起来到了墓地。墓碑上清晰写着庞父的名字。他已经沉睡了。就是这座城市的墓地里。
“是我害了他,真的,是我害了他。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早去世。”
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卫敏跟庞父在一起了。那个时候,庞父还没有跟庞母离婚。卫敏果然成为了第三者。她不明白,明明每次她都全身心投入到一份情感中,却莫名其妙地又成为了介入别人情感的小偷。偷窃者,一个让人鄙夷的角色,却毛骨悚然。
但是她情愿如此,因为,从未有这么一个人在最黑暗的时候拯救过她,她可以体面地出入场所,可以被人高高仰慕,可以到一家甜品店里不加寻思地买自己喜欢的蛋糕……太多被束缚的东西如潘多拉盒子被一一打开。欲望来之如猛兽。
“我也不知道怎样,我欺骗了最疼爱我的老庞。”卫敏做出了决定,将庞父的资产都转移到了自己的名下。她那么渴望金钱,甚至很多次夜里被这样暴富的梦境所惊醒。
庞父就这样像个听话孩子一般背着自己的妻子将所有资产都转移到了卫敏的名下。当庞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庞母如晴天霹雳。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的丈夫竟然做出了这样让她捶胸顿足的事情。
就这样,庞母选择了自杀,了结自己的生命。
“我太可怕了。”卫敏发出寒颤。当卫敏本以为自己是最大胜利者的时候,她却发现,庞父竟然得了癌症。
卫敏选择了逃避,她带着所有的资产跑到了另外一个城市里,从此了无音讯。
再次见到庞之初的时候,卫敏已经身怀六甲。这是她主动联系庞之初的。庞之初见到她的时候,狠狠地抽了她一个嘴巴,然后两个人相拥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我知道,老庞去世了。”那个宠溺她像孩子一样的人,去世了。“倘若要不是有了佳佳,我就会选择一起陪老庞去了。”
卫敏所有的悔恨都转化成了如今的冰冷和淡漠。
莫慧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是那样的形单影只。她几次三番地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她渴望家庭,渴望被关注,渴望一个全新的自我。却被自己内心的魔鬼和外界的纷扰给一次次地打败摧毁。很难想想她是如何重塑起现在的自己,这样的强大却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这样,你还是决定要走了?带着所有的自责和道德上的十字架?”莫慧有些责备。她实在不愿意多跟这样的卫敏多待一分钟。想到庞母如今那个一时清醒,又一时迷糊的样子,自己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沉重。她多么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也就没有后来的后来,也就没有庞之初不告而别的那些日子。所有的平静都被这样的欲望搅乱了。
“我们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你走好,此生不愿再相见。”
说完,莫慧拿起自己的外套就走出了这个没有半点儿生机的房间。
她也像个逃兵一样,急着跟过去的自己说再见。可是未来,她又有多少把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