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之初已经快要忘记自己曾经有个父亲，要不是姐姐顺口一提，他更是不愿意提起。父亲去世多年，有些恩怨似乎可以看得更轻松些，但是发生了的就是发生了，像是一根鱼刺梗咽在庞家每个人的口中。庞母更是讳莫如深，久久不肯再提。
庞燕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甚是心疼。当初为了躲避父亲的事情，庞之初背井离乡，甚至毅然决然地放弃了自己的视为珍宝的爱情。弟弟的牺牲太大了。她为莫慧惋惜，更为曾经而惋惜。
庞燕走到乔丽娜身边，微笑着问道：“你喜欢我弟弟什么？”
“这个问题好像你不是第一个人问了。难道——难道我不能喜欢之初？”乔丽娜忽闪着双眼。
“那倒不是，我弟弟人见人爱，自然是高兴。可是你们年龄差距不小，你知道那些年他发生了什么？你们有共同语言吗？”
“这都是可以培养的。”乔丽娜放下手中的碗。“相信我，我会让之初开心起来的。”
“但愿如此，你要知道，喜欢跟婚姻不同，最终，我是希望我的弟弟有个好的归宿的，他总那么单着毕竟不好，这对庞佳也不好。”
乔丽娜不是傻瓜，她对庞燕这种试探性的口吻早已经心中有数。从第一次见庞燕，她就知道，这女人不喜欢她，甚至有些把自己当作孩子看。乔丽娜也当然清楚，莫慧跟庞之初不仅仅是老同学那么简单，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准确。既然目标是庞之初，那么其他一切都是烟云和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而已，她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勇往直前，越挫越勇，必须一举拿下。
庞之初看到两个女人在厨房里窃窃私语，给自己的母亲递了一个眼神：“我姐个人问题还没谱吗？”
“没有，你们两个都不让我省心。我听你姐说，她前段时间见到莫慧了。你们——”庞母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哦，我们见过几次面了，她现在过得还不错，好像也快结婚了。”
“是吗？那怪可惜的，那孩子跟我挺投缘的。”
庞之初听到庞母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有种隐隐的作痛感，甚至有些空落落的。他跟莫慧岂能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又岂能是原谅就可以回到原点的？他清楚，无论什么原因，当初选择离开的是自己，也是他甩开莫慧那双冰冷的手。
乔丽娜打扫完厨房后，来到客厅，看到庞之初母子在说话，于是凑过来：“伯母，下次，我带您逛逛街吧，给您买点护肤品。”
“那倒不用，我不太喜欢用那些东西的。”庞母一生朴素，从不化妆。尽管已经是60多岁的人了，却依然皮肤白皙。
“正因为您皮肤好，更要呵护啊。反正我时间也多，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我陪你吃点好东西去也行。”
庞燕冷眼看待，觉得乔丽娜这马屁拍的甚是低级。自己的老妈从来不喜欢逛街买衣服、化妆品。这些年，母亲含辛茹苦，为人正直，虽然过得不富裕，但是总能让她跟弟弟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
“我老妈是个有格调的人。”庞燕这样认为，自己的骨子里多少遗传了自己的母亲。看着这八字连半个撇都没有的大小姐乔丽娜，大有要看戏的心态。“唉！”庞燕诡秘地冲着庞之初笑了。
孙进买了两张小剧场的票约莫慧去看。莫慧拿着门票坐在家里的梳妆台前发呆。拉拉一把抢过来，问道：“跟谁去？”
“我能跟谁？”
“孙进吧？”
“嗯，是的。”
“差不多行了。”
“什么差不多？”
“我说你跟孙进啊。”
“看个戏还能扯出这个话题，也是醉了。”
拉拉看着莫慧，心里想，这丫头八成是之初后遗症。打从大学时代跟庞之初排练话剧后，她就一直对这样的演出讳莫如深。尤其是分手后，莫慧是坚决不进电影院、话剧院、音乐厅的。但凡是跟舞台搭点边儿的事儿，一概被PASS。
莫慧纵然有一千个理由可以去，但是每每想到跟庞之初有关的那些年，总是心里像是被千刀万剐了一样。几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她至少还是对文艺充满相望的——
“哎，我明天下午那个话剧去不去？”拉拉拍了拍莫慧的肩膀。文学系的话剧眼瞅着参加比赛的时间快近了。
“去呗，又不掉肉！”莫慧撅了噘嘴。
“对嘛，跟着感觉走，你既然说跟人家庞之初是哥们儿，就别怕见面，怕见面就说明你有问题。”拉拉大口喝着冰镇可乐跟莫慧坐在操场上。
“对了，老卫怎么没看到她？”
“下午排练，她先去剧场了。”
“真够勤奋的。”
“我对她的表演才能，毫不怀疑，你看她跟庞之初在图书馆里的样子就知道。你何时见过她跟咱们那么小鸟依人过？”
“我就一个女仆的角色，不去也成，就有一句话还能说不好？”莫慧实在是不愿意当灯泡，更是从心里十分抵触看到卫敏跟庞之初熟络的样子。不过，话说，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八竿子打不着。
“去，天王盖地虎，谁怕谁，我去！”莫慧从台阶上跳下来，整了整衣服。
年轻就是好，天马行空。
下午，莫慧提前一个小时就来到大礼堂，几乎来的人不多，几个看似是编剧的人凑在一起正在讨论情节的修改。
“来的好早啊！”
老卫一袭白色长裙和一头乌黑的披肩发，在礼堂的透进来的阳光下显得特别纯净。好吧，得承认，老卫长得还不错，如果她莫慧是个男生，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抵抗能力，更何况，她又那么让人心生怜悯。
“喏，喝点东西吧，我刚刚帮大家买的饮料，天气开始热了。”卫敏递给莫慧一杯饮料。
“不了，我跟拉拉刚喝了。”
“哦？之初没跟你说吗？今天下午台词不多的角色不用到场的。”
老卫，淡淡一笑，显示出自己一副好像掌控全局的样子，不，准确讲有点像是在谈论自己家事情一样。
莫慧心里有点小小的不满。她发现，老卫在称呼庞之初名字的时候，在去掉那个姓氏之后，是如此暧昧和亲近。
听罢，莫慧转身打算离开。这时候庞之初来了，他从后面敲了莫慧后脑勺一下。
“干嘛！”莫慧瞪大眼睛摸着头。
“看看你脑子好使了没。我说，你准备怎么样了？快比赛了。”庞之初傻笑着，带着戏谑的表情。
“挺好的，你下通知说今天主要练习主角儿的戏份？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女仆戏份很重要啊，你干嘛不来？”
“怪不得没人演这角色。总共两句话，还得全程跟进，谁会缺心眼儿跑来干这活？”
“既来之则安之，我就知道你思想觉悟高。”庞之初拿着一瓶酸奶递给莫慧。“这个总可以吧？”
“看在酸奶的份儿上，给你个面子。”
“莫小姐，很多人都想加入这部戏，我都没让，要不是看在你跟我是哥们儿的份儿上，你还没这个机会呢。晚上请你吃饭，排练结束后等着我。”
“吃饭？吃什么——”拉拉一把抓住莫慧，吃惊地看着庞之初。“他说请你吃饭，我没听错吧？”
而在莫慧身边的卫敏显得有些失落，拉着庞之初往舞台的中央走去。
莫慧佯装没听见的表情，轻轻地说：“此人必有诈。”然而，她的心里却早已经七上八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