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敏与庞之初的相遇也很偶然。以为到了A城,就隔断了以往的种种,于是情感也会翻篇儿了。时间是一口镇静剂,你以为吞下了就可以定格,但是,有些东西总会停留在那里,以至于变成了永恒的雕塑。大学毕业前夕,卫敏决定自己一个人要到A城闯荡一番,这个决定蓄谋已久一样,她像是个逃兵一样离开了那所大学,当然,她也没有拿到毕业证,连份儿像样的工作都没有找到。运气也算不差,后来在一个私人开的超市里当起了货运员,跟着几个大小伙子上上下下地搬运东西。大家都觉得这姑娘长得眉清目秀的,八成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非得放着好好的大学不念了,干这样的体力活。
只有卫敏心里清楚,这哪是她不想念了。大学几年一直都是依靠别人的资助她才有机会跨进学校的大门。就在毕业前夕,当她在体检之后被告知有可能身体里有个肿瘤的时候,她瞬间觉得老天爷特别跟自己过不去。她没有多少钱,平日里还要出去当家教或者去肯德基餐厅里端盘子才能算手头上富裕些。她********想着能够快快毕业,有份工作了,好把这些年别人资助自己的钱还上。这种被施舍和同情的感觉,让她自己一直深处在几乎崩溃和绝望的边缘。
于是,她顾不得想什么,就一路奔到了A城。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这座城市里遇到了庞之初。他不应该这个时候跟莫慧在一起吗?也许,他们已经结婚了?她曾心里多次地这样追问。庞之初也表现了以往的包容和温暖,他没有问过一次卫敏当初离开的理由,也没有在他口中知道关于莫慧的只言片语。
更让卫敏吃惊的是,与庞之初一起出入的竟然是一个俨然有着六个月大肚子的孕妇。这个女人从未听他提起过,也从未在记忆中见到过。庞之初只是淡淡的一句,这是我的妻子。
卫敏瞪着大大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算起来,自己离开学校的时候,也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一年的时间里,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就是说,庞之初没有跟莫慧走到一起。很多个问号,让她有些不敢面对这样的庞之初。他以前那样阳光,如今,看着在那个陌生女人的身边竟是如此颓废。
就这样,他们当了那么多年的邻居,她看着庞之初结婚生子,又离婚独自一人抚养女儿。出于本能,她不得不让自己走进庞之初的生活,多少次,她也警告自己,也许,自始至终,她都是在做梦。后来,庞之初进了一家不错的广告公司,深得重用,大部分的时间很少陪孩子。于是,作为这座城里唯一一个可以放心的好朋友,卫敏担当起了保姆和孩子王的角色。她很开心,因为,她觉得,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她会被庞之初需要。再后来,庞之初帮她在当地一家民办的幼儿园里当了一名保育员,说白了就是负责孩子们的吃喝拉撒睡。这样的工作不算是高大上,但也算是稳定了很多,至少不用每天去做那么多的重体力活。就这样,卫敏重新燃起了新希望,她希望,这座城市里有那么一扇窗户里面,是她的爱人还有孩子。大概是心情好的原因,卫敏自己偷偷在A城里做了一次检查,肿瘤是良性的,而且还缩小了。她觉得新生活开始宠她了。
每当卫敏想起那段时光的时候,总觉得是幸福的。尽管A城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认识的庞之初。但是,她是安全的。回到老地方,似乎一下子又把她拽回了现实中,直到她鼓起勇气给莫慧打通电话,直到她约她见面喝醉酒。其实,只有她自己的心里清楚,她只不过是为了确认,庞之初这次回来不是因为莫慧,而是仅仅为了回来。
但是她似乎错了,当她看到庞之初像是呵护一只受伤的小猫一样抱着莫慧送到车上的时候,她完全打败了。时过境迁,他依然是那样珍惜她,怕她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是愧疚吗?没有,在庞之初那一双不安的眼神里,她仅仅看到了满满的爱。
卫敏甚至有些嫉妒,又有些憎恨。七年了,他们却彼此挂念。这是她不可能跨越的鸿沟。
卫敏看着庞之初的女儿有些出神,小女孩儿叫到:“阿姨,你多吃菜。爸爸说,吃菜好。”
“哦,是吗?那我得多吃了。”卫敏笑着说。
“是啊,你看阿姨多漂亮,就是因为吃菜多。”庞之初往女儿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满眼的慈爱。
与卫敏有同样纠结的还有孙进。他也在徘徊。
孙进也说不清楚他跟莫慧之间的感觉,只是觉得跟她在一起很贴心,也很放心。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莫慧把这种感情定义为纯洁至高无上的友情,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简单。孙进发觉,让他日思夜想,忍不住要牵挂的那个人竟然就是这个女孩儿。他们之间,有的是默契和信任,现在要做的也仅仅是要捅破那层窗户纸。
这层纸,很难。莫慧一直在隐隐地逃避着什么。
他暂且把这个看作是一个女孩儿的矜持。而作为男人,孙进的事业一直蒸蒸日上,感情生活几乎没有长进,他也迫切希望着在这个城市里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他正准备着这几日就向莫慧求婚,他晓得,莫慧应该不会拒绝。对于三十多岁的女人而言,稳定比什么都重要,而他能够给予莫慧的不仅仅是大大的房子、舒适的生活环境,而是一辈子的承诺和现世安稳。于是,他在等待,至少目前他不会先开口。他那么珍惜莫慧,生怕失去,步步又小心经营,却从未感到疲惫。
孙进带上耳机,音乐唱着《恋人未满》,当真符合心境。
“为什么只和你能聊一整夜
为什么才道别就又想再见面
在朋友里面
就数你最特别
总让我觉得很亲很贴
为什么你在意谁陪我逛街
为什么你担心谁对我放电
你说你对我
比别人多一些
却又不说是多哪一些
友达以上
恋人未满
甜蜜心烦
愉悦混乱
我们以后
会变怎样
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