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跟王红杰玩了一圈比上班还累,到家的时候,莫慧已经像是一个跑了五十多公里越野的土狗。一下子就软瘫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副死鱼样。
拉拉站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使劲儿拽着莫慧的胳膊问道:“喂,你是去卖命去了吗?”
“差不多,王红杰就是法西斯。”
“对了,放在传达室里的那一盒子暖宝宝,是你买的?”
“什么暖宝宝?”
“我还问你呢?传达室王大姐说是有人送过来的,放在了传达室留了你的手机号和门牌号。喏,给你书房的桌子上了。你瞅瞅。”
莫慧猛地一起身,挪到了书房。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里装着满满的暖宝宝。
“我说,谁大热天送暖宝宝?是不是孙进?”
莫慧看到盒子里一张纸条,分明是庞之初的字迹。
倦意全无,莫慧隐隐觉得,他们之间也许有些事情还没结束。
莫慧是一个体质偏寒的家伙,当别的姑娘家穿着短裙和吊带溜达的时候,莫慧还总是穿着一层不算轻薄的长袖搭衫。庞之初从认识她的时候,就觉得这姑娘奇特,不光性格奇特,就连穿衣服也奇特,她总会比别人似乎晚那么一个季节。从庄园回来,他看到莫慧肩膀上还依稀有拔罐的痕迹。想来,每年入伏的时候,这家伙总会受凉肚子疼,时不时就会拉肚子。看来,昔日里的女汉子也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俗女子啊。七年了,她似乎还是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跟之前没有两样。
莫慧拿起手机,打通了庞之初的电话。她突然一紧,好像这是七年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打通这个号码,尽管她们已经见过很多次面了。但是依然会有些紧张的不知所措。
“你送暖宝宝几个意思?”
电话那段有些迷茫,稍作片刻之后,开始说话。
“我是怕你累倒。我们的项目后期还有很多方面需要你操作的,你累倒了,我们的岂不是白花了?”
“资本家,就是资本家,永远想着钱。”
“我跟钱向来无愁。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日后请我吃饭。我向来不拒绝一个美女的邀请。”
莫慧恨恨地挂断了电话。觉得自己有些变得可笑。不是很恨庞之初吗?不是懒得搭理吗?不是不愿意听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吗?为什么还那样顽固地一二再而三地卷入一次次的事件中?
“谁啊?”拉拉从后面抱住莫慧。
“送你了。”莫慧抱起暖宝宝,抛到拉拉的怀中。
“喂……”拉拉一头雾水。
“不要打扰我跟周公约会,不要。”莫慧摇着一根手指头,关上了卧室的门,倒头睡去。
与莫慧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相比,拉拉同学的生活可谓多姿多彩。
女人的一生,遇到渣男是不幸,但是能在不幸中浴火重生,重塑自我,有多励志感动人心自不必说。与拉拉浴血奋战的厨房相比,这位大小姐还给自己安排了形形色色的相亲活动。当拉拉美滋滋地坐在沙发上挑选着照片的时候,莫慧刚刚从杂志社下班回来。瞅了瞅餐厅的桌子上放着三菜一汤,瞬间幸福感爆棚。
按照拉拉的逻辑,如今练得一手好手艺,都是为了今后能钓得金龟婿打下了基础。对于她这样的大龄剩女要么就是孤芳自赏,要么就是低价抛售。为此,莫慧常常对她的现状一筹莫展。看着拉拉手里的照片,莫慧讪讪道:“咱能有点儿品味吧?你这是秃头的、地方支持中央的、彪悍的、斯文的、娘炮的老中青通吃啊?”
此时,拉拉一脸轻松的样子:“你放心,我不会把本小姐的青春再次交给一个烂尾楼了。”
“真有你的。”
“千挑万选,总有一款适合我自己。”这是拉拉的名言。对于她这个进入300强外企的小职员而言,花点钱包装下自己就是小菜一碟。莫慧唏嘘,都说女人能改造男人,就像是改造一辆车。这句话斐然,拉拉同学作为二手货当中的抢手货,没有一点儿小小的灵魂深处吸引人的地方,也不会在相亲的战场上向来是片甲不留,只有她拒绝人家的份儿。
“今天,我要见面的是一位小学老师,还是一个美术老师。”拉拉神采飞扬。
美术?莫慧一身冷汗。美术就是拉拉的死结。打小幼儿园开始,她的绘画课的作业向来是班里最差的。小的时候还好,年龄大点了越发发现,这美术不好直接影响着的是女孩子的面子问题。说好听点,你是不懂色彩,说难听点就是审美观有点问题。于是,当她提出要跟美术老师见面的时候,莫慧算是替他捏了一把汗。
“征服这片貌似了不起的土地,你得加把劲儿了。”莫慧一脸坏笑。
拉拉跟小美术老师约在了一家茶馆,地点是男方选的,说是那里说话方便点。一见面,拉拉就败下阵来。完全此男点的都是她的死穴。男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说起话来文艺青年的腔调,天南海北从东方文化谈到西方美术史。拉拉像是个忠实的听众,看着他说话出神,就差留下哈喇子来,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俩人相见如故,句句掏心窝子,没心没肺,绝顶的般配,之前被拉拉在脑子里点读了N多遍的条条框框,例如,有无房子、有无车子、有无存款……都变成了烟雾弹,散了。
“毫无招架之力,就将我拿下。”拉拉手舞足蹈地打电话告诉莫慧今天的相亲情况。
莫慧一脸的无奈和鄙夷。为这货的前途担忧啊。
“你这是被打击之后的自甘堕落吗?”
“你看错我了,这是感觉,你不知道。”
“大姐,你不是妙龄18,春心荡漾。您老人家上街都被人家孩子喊做阿姨了,三十多岁奔四张了,皱纹才刚刚爬上脸颊,你就可劲儿地作吧。”
“作啥,哪天你去见见就知道,这就是我的菜。”
“但愿如此,但愿是道下酒菜。”
“极品,绝对极品。简直就是开胃菜。”
什么是般配?是最萌身高差?还是郎情妾意?还是你作诗来我弹琴?每人有答案。举案投眉、相敬如宾,不是没有,都在书上,过了日子,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又有谁会逃过世俗的琐碎,能找个相濡以沫的就是幸福,不能过于奢望,更不能得寸进尺。幸福就那么多,满满的一缸子,舀出来用了,即便遇到再好的,也没有那份情怀了。
卫敏不同于莫慧和拉拉,看似她没有那么多棱角,安静、从不慌张,你无法在她那里听到激动两个字,所有的事情在她那里发生,你都觉得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卫敏坐在自己开在闹市区里的酒吧里,独自喝着酒。她看着舞池中央欢声笑语的男男女女,人生百态,在这里有哭泣的,也有欢声笑语的。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世界是那么孤单。直到她遇到了跟她来自同一个城市的庞之初。大学这些年,没有几个人知道,庞之初在她毫无色彩的生命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你就喊我哥吧,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刚刚到大学报到的时候,卫敏在门口等到了迎接她的大哥哥。这就是孤儿院姚阿姨的侄子。
卫敏还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庞之初的时候,她只有6岁,那个在她摔倒后把她扶起来,给她擦掉泪水的小男孩儿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啊。从那个时候,她就知道,生命中有个这样的一个人会保护自己。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卫敏拼命地学习,只是为了想来到与庞之初同一个城市里生活。当庞之初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的时候,卫敏觉得空气里弥漫着的都是甜甜的味道。这是她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欢乐。
此后的大学生活里,庞之初时刻扮演着一个保护者的角色,无论是女生搬宿舍还是各种设施维修,卫敏几乎从未担心过,因为,她身后有庞之初。
为此,莫慧深有体会。
“我说庞之初,你就不能帮我一下吗?”莫慧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满是期待,掐着腰站在楼梯口的第二层台阶上,身边堆放着一个大大的整理箱和一摞子书。这是大二那年,女生老宿舍楼装修,要调整到其他楼上住宿的时候。每个女生都使出浑身解数,找来各路英雄好汉相助。
每当这个时候,莫慧一筹莫展,甚是觉得有个男朋友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情。拉拉倒是幸运,那个时候还有罗涛帮忙。终归是人家的挑夫,占用太久势必不好。莫慧于是想到了庞之初,鼓起勇气跑到研究生宿舍找到还在跟舍友们在网上奋战的庞之初。
“你能先等一会儿吗?我得先帮卫敏,她自己一个人是搬不过来的。你们女生调整宿舍怎么专门挑了个夏天啊?”庞之初穿着拖鞋,一身篮球服。
“你以为我愿意求你?”莫慧一脸不乐意。
“我说你,求人还不能说些好话?我又没说不帮你,就说让你等等。人家卫敏提前跟我说了,做人得守信用啊。”庞之初一边说,一边想要拉着莫慧一起往楼下走。
“你刚刚还稳坐泰山,这会儿着什么急?”莫慧不情愿。
“我跟卫敏说好了,二十分钟后过去,她在打包。”
“切——”说完,莫慧独自一人跑出宿舍楼,五味杂陈,莫慧心里翻江倒海,嘴角上不停碎碎念发着牢骚,飞奔到自己的宿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