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病坊又开始忙起来了。李世民正在河北与刘黑闼打仗。送到病坊的伤员猛增。听说,仗打得很艰难。赵飞伦心里冷哼一声:你不是历史名将、功高盖世吗?怎么连一个解甲归田的农民都打不过?赵飞伦现在了解到,刘黑闼是窦建德的旧部,窦建德投降后,夏军解散,他回家种田了。可是李世民杀窦建德,还要追索其他部下,其他部下就拥立刘黑闼为首,起来反唐。
但他这次没有喝醉,可不敢说出来。只能是救护伤员。他很勤奋,早就把自己培训成一个医生,现在又开始和别的医生一起忙起来了。
他站直腰,喘了一口气。忽然,一双拳头轻轻地捶他的腰,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赵参军,你别太累着自己。该休息的就休息。”
他转头一看,是黎祥燕,一副关切的样子,薄施脂粉,香风扑鼻,令他有些脸红。黎祥燕居然也和丁曼石一样,高贵却不嫌弃伤病员的肮脏,四个月来,颇为用心地做医生,而且有行医的基础,让人有好感。而且她也是一个美女。只是丁曼石苗条一些,她高大一些,有点像是电影里看到的欧美女性。
赵飞伦感激,道:“黎大夫,你也辛苦了。你先歇息吧。你看,这么多伤员。有的大夫累得脚都走不稳了。我年轻扛得住。”
黎祥燕道:“不行。你不休息,我也不休息。”执拗地看着他。
赵飞伦道:“好吧,好吧。”他进了办公室,坐下,喝水,看报表。
黎祥燕甩甩胳膊和腿,娇柔地喘口气,直呼好累。赵飞伦想聊几句,不要冷场,但又不知说什么。
黎祥燕道:“赵参军,我在想啊,如果有什么方法,让伤病员不痛,不就好治疗了吗?”
嗯?这话似曾相识。赵飞伦想起了那个人。你在家里还好吗?
他情不自禁,把当时自己的回答又说出:“有啊,我以前去的地方就有麻药,我用过。只是这边没有。我正在研制。”
黎祥燕含笑瞥眼,道:“世间哪有什么麻药?赵参军,你又骗我。嘻嘻!”
“你又怀疑先生啦。说了你也不懂。”
“先生?哦,行——我就叫你先生吧。先生,我相信你,你以前用过麻药。但现在没有啊,你凭什么去研制呢?总不能靠脑子去空想吧?”
赵飞伦道:“当然不是空想,我有书的嘛!前辈留下的书。”
“嘻嘻,又变出前辈留下的书。如果前辈留下了书,那应该现在就有人做出麻药啊。可为什么没有呢?先生啊,看你老老实实,唉——人不可貌相啊,呵呵呵!”
赵飞伦涨红了脸,道:“我说有就真的有嘛,来,我给你看。”他急了,猛地拉住黎祥燕的右手。黎祥燕“哎哟”一声,脸露痛楚。赵飞伦惶恐,连忙松手,道:“对不起,黎大夫,对不起!”
黎祥燕举起右手,甩了甩,道:“你那么大力干嘛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那天晚上,他也是大力地击飞了她的剑,把她的手震伤了,痛入心肺,然后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并且有更亲昵的举动。她心中一甜,口里说出的话,也甜腻腻的,像是在撒娇的情人。她本就长得美,这一来,甚是迷人。
赵飞伦有些迷糊,道:“我是想请你去看书,一时太急了,对不起,黎大夫……哦,你是不是手上有伤?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黎祥燕道:“好呀,先生,你给我看看。”伸出白玉般的手给赵飞伦。
赵飞伦在她的手上轻捏了几下,道:“这是几个月前的旧伤,皮肤没有伤,只是筋骨受伤,应该是隔着器物,受了大力,已经快治好了。是谁把你伤了?”他捏着,捏着,心中一荡,连忙放下。
黎祥燕道:“先生,你不肯帮我治啦?”又把手伸给他。赵飞伦又握住了她的手。
“是一个大混蛋,他不仅伤了我,还对我无礼。”
“你应该教训这个混蛋。”
“怎么样教训啊?“
“怎么样教训都行,随你。“
平时赵飞伦坚守自己的禁忌,很少和她说话的。现在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在黎祥燕的勾引下,气氛暧昧,他忘了禁忌。
黎祥燕又是娇笑道:“嘻嘻嘻!这话可是你说的哟,别忘了哟。以后再说。现在你不是要带我去看书吗?”
“是呀,跟我来。”
赵飞伦总算没有忘记松开黎祥燕的手,他们出办公室,进了自己的卧房。赵飞伦搬桌椅,拿下了房梁上的书盒。
黎祥燕激动道:“原来是在(这里)……真的!传说中的医学圣典。”
赵飞伦道:“是啊,这书经历了许多波折,才到了我手里,只有半本,所以暂时研制不出《青囊经》。”
黎祥燕正色道:“我不看了,相信先生。这么重要的书,还是赶紧藏好。小心别人察觉。”亲手把书放回盒里。赵飞伦又放回房梁。
赵飞伦感觉黎祥燕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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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义勋又带着人,配合县衙,清查县衙分田地。这片田地在延河边上,有四五千亩,水美地肥。县衙的一些官员、差役,在这里搭了个凉棚,上百的农民排着长队,等待分配。旁边还有一大堆的农妇们,一边叽叽咋咋地唠嗑,一边焦急地看着长队。孩子们则嘻嘻玩耍。整个场面好不热闹。
他和王县令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一个师爷喊了声:“开始啦!”排队的农民骚动起来。差役呵斥道:“不要急,不要急啊,一个一个来……那个谁,后面排队去!说你呢。小心我棒子打下来。”
师爷向第一个农民问了几句常见的问题,低头在一张新纸上写了写,然后把纸掉头,推给农民,说道:“你看一下,如果没错,你就摁个手印。然后王县令盖个章,这就是你的地契啦。你随着他去丈量土地。”伸手指了指身边一个差役。
农民有些激动,弯下腰,人几乎趴在桌子上,盯着地契,然后抬头道:“师爷,我看不懂啊。”
师爷没有不耐烦,伸手指着地契上的文字,慢慢移动,口里读了出来,尽量大声一点。
农民点头哈腰,道:“诶!诶!明白了,我摁。”
伸出大拇指,去蘸红油印。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大喊:“且慢!这地是我家的祖产,不能分。”一队人走了过来。
王县令站了起来,张义勋不动。此前也发生过,某地主赶来现场阻止分地,但都是县衙的人先去和地主交涉,交涉不成了,他才站出来,嚇退地主。
他连看都不看来人,平常自若地看着另外一方,似乎在欣赏风景。时值早春,黄土高原的山丘上生机勃勃。春江水暖鸭先知啊!他不知不觉吟出了《春晓集》中的一句诗。唉!大权在握的感觉就是爽啊。
别看他长得黑黑、粗粗的,但文化还是有一点的。
“张将军,张将军。”
听到呼喊,他心中明白,自己的戏份来了。他慢慢地扭动脖子,看向分地的现场,“嗯——什么事啊?”
他忽然愣住了,眼前居然是当日宴请他的曾宏波,后面跟着游龙山等一班仆役,连小妾也在。
曾宏波跪下行礼,道:“张将军,草民姓曾,是这片田地的主人。今日听闻县衙要分草民的田地,惊诧莫名,所以带着地契赶来理论。草民世代居住于延川县,蒙祖先恩德,靠勤俭持家才攒下些许地产,并乐善好施,被乡亲们称为曾老爷。但不知为何,王县令硬要说,草民的地契是假的,而且还说,朝廷派张将军来镇压草民。所以,草民请张将军做主。张将军看了,如果说这地契是假的,草民立刻就撕毁它,毫无怨言。”
张义勋道:“曾老爷起来吧。”接过一叠地契,一张一张地看了几眼,还给曾宏波,然后对王县令道:“王县令,朝廷试行均田令,有没有说,把有主之地也拿来分啊?”
王县令一听,就感觉不妙,道:“没有。当然是无主之地来试行。朝廷岂能强夺有主的田产?”
“我看曾老爷的地契是真的,从周到隋的七八十年积累下来的。你有什么人证和物证说它是假的?”
王县令愕然:“这、这跨了几个朝代,多经乱世,我到哪里去找人证和物证?但这地以前是无主的,众人皆知。”
张义勋批评道:“王县令,这就是你的工作方式不稳妥啦。朝廷命官要实实在在,为民做主,岂可凭一句众人皆知,就夺人几千亩土地呢?那和山贼有何区别。荒唐。”
他看着王县令被吓得战战兢兢,然后对当场众人挥手,大声喊道:“大家散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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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祥燕终于等到了赵飞伦出去的机会,悄悄潜入了赵飞伦的卧房,上梁,拿到了半本《青囊经》。她正想出门,却犹豫起来:“我这样一拿,势必就无法留在病坊了。难道,我真要离开这个书呆子吗?”
她和陈子巧相似,今年二十三岁了,还孤身一人,在这个时代,是大龄女了。她是突厥大贵族的女儿,只因她聪明美丽,学会了不少汉家文化,文武全才,向来自视甚高,又想像男儿一样,干出一番事业,所以多年来,拒绝了诸多王公大臣的青年子弟。
前番她随父亲来到唐国,打听到一个太医家有《青囊经》,遂领着三个侍卫去窃取,本来已经得手,却遇到赵飞伦,不仅发生一场恶斗,而且守身如玉的她,被赵飞伦无意中的轻薄,激起了心中的春水。她回去后,发现藏于身上的《青囊经》已经失落,怀疑是被赵飞伦所得,所以设计来到病坊,取回《青囊经》。可来了以后,赵飞伦的举世无双的气质更是吸引了她。
她脑中一下子想到父亲的嘱咐,一定要拿到《青囊经》,一下子又飘过《春晓集》中的一句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唉!汉家儿郎的文才,为什么就那么高。哪像突厥的那些庸俗子弟,只会数绵羊。
她跺了跺脚,在赵飞伦的卧室里转了两圈,目光扫到赵飞伦的床,脸上莫名地红了一下。“那天,我们二人不就是执手相看泪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