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闲下来，赵飞伦又思念前世的亲友了。太遥远了。他想到了以前的部下，决定出城去，探望一下。病坊有几匹公用的马。他牵了马，正要走出门，却见到十几名大夫聚在院子里，热烈地谈着什么。
他靠近人群，听到一人问道：“林大夫，你亲眼看到太子啦？”
林大夫比手画脚，唾沫飞溅说道：“见到了。太子身高足有八尺，膀阔腰圆，双手持的大刀至少有四十斤，骑着白马，威风凛凛，如天神下凡啊。”
赵飞伦一听，心思转动，停在后面听。他今天派林大夫外出做事，看样子是刚回来。
众人议论。
“嚯，有这么大力？使得动四十斤的大刀？”
“这么威武的太子，怪不得战无不胜啊。”
“怎么我听说，太子是个儒将，不是膀阔腰圆。”
“哦——林大夫是吹牛的，你根本没看到太子。”
林大夫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人太多，我是没看到太子，只是看到了出征的大军。不过，我也是为了安慰你们一下嘛！免得你们为司竹（今西安市周至县）的山贼忧心忡忡！”
“不得不担忧啊。长安没有多少兵了。城门都封了。”
“麦大夫，你是不是担忧，山贼进城，你那个新娶的婆娘就——嘻嘻嘻！”
“别扯我了，你就不担忧啊？”
一人叹息道：“可惜了三位将军，就这么没了。特别是何潘仁将军，当年是关中地区的一个大帅，有几万人马，从龙了，也算是老功臣了，等着以后享福。没想到！”
“喂，老林，你看到太子的大军到底有多少人？”
林大夫想了想，道：“只有一万多人。”
“啊？”
“这么少？老林，你是不是估不准啊？”
另一人道：“我感觉差不了多少。留在关中的官军，本来就只有五六万，上个月大部分兵都调去防备突/厥了。山贼就是乘此空虚，奋起一击。第一次征讨山贼，官军去了一万余人马，第二次也去了一万余，都被消灭。只剩下三万左右，长春宫还要留兵围攻蒲坂，长安也要留守，太子只能带去一万多人。”
此人一分析，尽皆黯然。
另一人道：“奇怪！这个山贼怎么会来势如此凶猛，前两年只是小打小闹，这一个月就扩到四五万人，让人措手不及？”
邓大夫道：“这我倒是有听说，山贼的首领叫祝山海，自称护乡公。大家想想，这是什么意思？他广为宣传保护乡民、均贫富、免税免劳役，自然是很得人心。而且，祝山海精通兵法，治军严整，领出来的山贼绝非乌合之众，所以能两次全歼我官军，而且趁着关中空虚，突然袭击长安，现在距离不过三十里路。实在是凶险呀。”
“按你这么说，太子、太子没有胜算喽？”一人的话语都有些颤抖了。
无人回答！
安静片刻后，一人道：“也许，应该把长安和长春宫的兵都派出去。太子在前方万一……长安留这点兵也不够啊。这么近。没想到，我唐国没有被外敌打败，却被这腹心地带的一根针刺死。”
“唉！前阵子，官府征调的劳役、税赋确实太重了点。这乱世，什么时候才结束啊！”
“是呀，百姓苦，所以才跟着祝山海造反。这还不是怪秦王，去年八月太子已经把薛举打残了，他去接手，应该很快结束，可他还打了三个月，耗费巨大。”
“但是，祝山海这一闹，百姓不是更苦了吗？战乱不是更长了吗？”
“唉！”
“我们还算好，暂时衣食无缺。”
…………
大夫们长吁短叹，终于散去了。
赵飞伦心中抓狂，几乎想大喊出来：“你们是不是把李世民和李建成搞反了？这个唐朝到底是不是那个唐朝？”
城门封了，出不去了，他也没心情看望老部下了。他放回马，独自走在外面的街巷上。果然是一片人心惶惶的样子，不断有人窃窃私语，巡逻队走过，和去年薛举入侵时差不多。
这几日，长安城内人都在关心太子讨伐山贼。赵飞伦知道唐朝最终统一华夏，所以不像别人那样担忧，但很想搞清楚，李建成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也每天跟着大夫们叽里呱啦！
仅仅过了一天，从前线传来好消息，山贼退去了。
五六天后，还是好消息，太子追击到了司竹县。人们松了一口气。
忽然，邓大夫一拍大腿，大喊道：“不好！”霍然站起，双眼瞪视前方，露出恐怖之色。
“邓大夫，你吓我一跳，有什么不好？”
邓大夫没有回答，却问那传消息的人：“你听到的消息，有没有说杀敌多少？”
“没有。”
“哎呀！这是山贼的诱敌之计。大家想想，此前山贼是接连大胜，气势正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撤退呢？”
“哦！是有点像诱敌哦！”
“祝山海明显是知道太子的威名，所以不敢在平原上决战，就想把太子引诱到司竹的山中，靠着擅长登山、熟知地理，围歼太子。”
“嘶——这个贼首还真是精通兵法呀！”
“最好是能够提醒一下太子！不知谁有门路？”
“就算有门路，也来不及啦！我们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两天前的。提醒过去，至少又要两天。这四天内，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难道，大唐这次真的完了？”
赵飞伦看到别人的脸色都变了，心中却有点幸灾乐祸：是你们盲目崇拜李建成，他本来就是庸碌之辈，对唐朝没有什么功劳，战败有什么奇怪？不过唐朝不会完的。肯定是秦王李世民，从长春宫回援长安，打败山贼，挽救大唐的。只是唐太宗谦虚，不想夸耀太多自己的功劳，同时对大哥仁至义尽，隐其败绩，所以史书没有记录这段，我就不知道。
到三月，山贼有了结果。山贼确实是躲进山里，连司竹县城都不要了。但是李建成没有急于进山追杀，占领了县城后，宣布免三年的赋税和劳役，然后稳步收复各个乡村，互通声息，严密监控山贼。山贼缺粮，下山攻打县城，被李建成一举击溃。山贼首领祝山海不知所踪。
赵飞伦看到别人眉飞色舞地评论这个消息，几乎要暴怒，道：“不可能，不可能。”
别人面面相觑。邓大夫道：“赵参军，你是说太子不可能灭山贼？”
赵飞伦一下子语塞：李建成灭山贼，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总不可能，全长安的人，都合伙演戏来骗他吧？但他实在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想了一下，道：“我是说，山贼不可能那么强大，也许只有一千人，很弱小。所以太子才能获胜。官兵夸大了山贼的力量，是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只有一千人的山贼，就能击败两批官军，杀三员大将？赵参军真把山贼当做是三头六臂了！太子何等尊贵！我大唐有这么多的战将，如果山贼很弱小，皇上怎么可能会派太子亲征呢？”
赵飞伦无言以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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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邑县长春宫，三面悬崖，东临黄河。北周武帝保定五年（公元565年）始建，初名晋城。建德二年（公元573年），因晋城位于形胜之地，里外花木茂盛，四时如春，遂改名长春宫。隋文帝开皇十三年(公元593年)，增建殿宇，宫址扩大到300余亩。是大隋两代皇帝的最大、也是最常巡行的离宫。
此时，春光明媚，长春宫里的李世民却愁眉不展。河对面就是隋将王行本据守的蒲坂。三个多月过去了，蒲坂巍然不动。【2】
薛元敬急冲冲地走了进来，对李世民道：“殿下，京城传来消息。圣上对李轨定下了方略，派太子领兵五万，出镇金城。”【3】
李世民哦了一声，面露喜色，说道：“好啊，等了几个月，最终要解决李轨啦。有我大哥出手，李轨能不束手就擒？”
旁边的苏世长却说道：“恐怕不是好事啊。”
李世民诧异，道：“有什么不好？”
苏世长道：“太子刚刚平了山贼，立下大功，如果再灭李轨，据甘凉之势力，地位就更加巩固了。对殿下您就很不利啊。”
李世民大怒，拍案而起，指着苏世长道：“汝欲离间我手足乎？”
苏世长惊恐，伏地磕头。
“大哥背我游戏于庭院时，汝在何处？大哥抱我同乘一马，射猎于河东山野时，汝在何处？大哥指点我收西河、灭薛举时，汝又在何处？大哥胜我许多。我成长至今，除了父皇外，大哥亦多有栽培。汝岂能教我负于大哥？”
周围的僚属们，都吓得伏地。喝骂几句后，李世民的怒气才渐消。
虞世南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息怒。苏世长也是对殿下忠心，一时心思走歪了，口不择言。以后定然不会再犯。望殿下宽恕！”
苏世长道歉：“殿下，属下有罪，有罪。请殿下责罚。”
李世民见虞世南白发苍苍，不好再发作，就嗯了一声：“起来吧。你们都起来吧！”
薛元敬倒也会见机行事，连忙引开话题，道：“殿下，刚才属下的话还没说完。我还听到消息，奇怪得很，太子这次去陇右，实际只带去二十几个军府的兵。五万兵，只是对外虚张声势。”
“呃？”这下众人均感诧异。二十几个军府，就是两万多，加上陇右的驻军，也就三万多。凭这点人马，要灭李轨，恐怕有点难度。
李世民向众人看去，众人也都是一副思索的样子。李靖首先发言道：“属下大概猜想到一二。圣上是顾虑西凉路途艰险，又民风剽悍，直接发兵征讨有困难，所以仍然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一面摆出大兵压境的架势，一面另有致胜的手段。至于具体什么手段嘛，属下就猜不到了。”
李世民想想，点头道：“嗯，李参军所言有理。此前在讨薛举时，李参军就多有良策，可惜世民没有听进，招至憾事。望李参军以后还有教我。”
李靖道：“不敢，不敢。殿下敬士之风，令人感激。”他沉吟片刻，接着道：“殿下，目前这蒲坂局势，确实难下。僵持在此，还不如转到别的方向。南方势力，向来战力弱，易于开拓。殿下如平定整个江南、岭南，那就是半壁江山，天大的功劳。”他想起赵飞伦的预言，所以就向李世民建议去江南。
参考资料：
【1】《李建成和李世民的战绩对比——7）灭司竹山贼》
【2】《李建成和李世民的战绩对比——6）攻打蒲坂》
【3】《李建成和李世民的战绩对比——8）灭凉国李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