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女子盯着林如风道。
林如风闻言便回过神来,也不再推脱,理了理思绪,开始瞎编道:“我祖辈原是京城人士,为避战祸全族东渡,漂洋过海,去了一个叫做美洲的地方,就此落地生根。我常听祖辈提起中原王朝,而他们每每提起时心中甚是酸楚、牵肠挂怀,如今到了我这一辈,亦有不少人心慕中华,所以便有了华夏之行。不料,海上风高浪急,暴风骤雨不断,来的路上大小船只数十艘相继沉没,数百人罹难,到得南洋之时只余三艘,途中又遇上海盗,两艘船只被劫,另一艘虽侥幸逃脱但行至近海之时也不幸触礁,船上人员俱都下落不明,而今……只有我这孤家寡人终踏得这片土地……”林如风想了想并没有提及儿子无迪,他不晓得女子究竟是何身份,出于保护自己与儿子的安危,显然不提更为稳妥。林如风虽说在瞎编,但根本不需要酝酿情绪来衬托故事脉络,这几天所发生的事,以及每每想到儿子无迪至今下落不明,总会触动他敏感的神经。
林如风眼圈微微泛着红,低沉而又带有磁性的声线缓缓叙述着……叙述得很简单,但那种惊心动魄的程度一点也不觉得减损了多少……明明是天空湛蓝、晴空万里,突然天地为之变色,狂风卷滚着乌云,惊涛骇浪如怒吼、暴风骤雨如长嘶,却如发生在眼前一般,历历在目……
女子静静地听着,听得入了神,林如风的声音已落入尾声好一会儿,才听得她均匀的呼吸中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神情微微有了一丝波动……想不到这厮竟也是一个可怜人呀,此等惊心动魄横渡大海回归故土的事迹着实少有,只是结果实在是……数百亲族葬身鱼腹,如今只余他一人,实在是……不忍唏嘘。
林如风不晓得女子在想些什么,但听得女子那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林如风便已晓得女子相信了他说的这番话,似乎还带着一丝同情。
女子平复了一下心绪,道:“原来如此,难得你们竟还心念故土,倒是让人佩服……”女子顿了一下,继续道:“只是,代价着实有些大了,也不晓得值得不值得……”
林如风没有回答,只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还沉浸在无尽的悲痛里,让人心生怜悯。林如风都觉得此刻的状态恰到好处,如果是在演戏,导演那一句“CUT,过”一定会很悦耳。
许是年纪不大的缘故,女子看到林如风那落寞而又伤痛的神情时也不晓得该如何去安慰,樱红的嘴唇轻启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暂且合上。另外,女子本想再问一问为何林如风的武功如此之高却丝毫不显内力的原因,待看林如风的神情,此时也不好再追问了。其实女子也好生奇怪,为何会对这厮这般客气?
“猫儿,出来吧。”一个苍老妇人的声音在门外突兀地响了起来,语调很平和,但似乎有种难以言明的气场,让人无法违逆。
“奶奶……”女子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显然也没有留意到奶奶竟已站在门外。
“练功的时间到了。”门外的老妇人语调依旧平和,只是气场十足,竟给人一种压迫感。
“哦。”女子颇有些不情愿地撅了撅嘴巴应了声,莲步轻挪。
女子走到门口忽地停下了脚步,侧过头道:“你的眼睛并无大碍,再将养半个月便会看见……布条不要再拆下来了,上面敷了药。”女子说完便出了房门。
“吱——砰!”房门被关上,“咔嗒!”上了锁……
林如风在听那女子说到自己的眼睛将养个半月便会看见,心里着实高兴了一把,但转眼的工夫见她们竟把自己关了起来,心中不免有了一丝疑惑,她们既不把自己看成客人,又不把自己看成恶人,还对自己有所提防,也不知她们究竟是什么意思。对了,方才听那女子问了一句“你……为何擅闯此地?”如此看来,“此地”应该是初时踏入的那个破落的山庄,也就是说我此刻就是在山庄里。至于说“擅闯”,想来这个破落的山庄也并不是无主之地,主人是谁也不难猜到。
只是这座山庄实在残破不堪,从踏入这山庄起里外大致观察一番便可推断,这里已并不适合人居住,而且也是久无人烟的迹象。可是这对祖孙却依旧住在这里,这其中想必有很大的隐情。林如风食指轻轻敲着床沿的木板思索着。
林如风心中一动,听那女子的口气对于擅闯此地的人似乎也并不会如何客气,嗯,这么一想,大概猜到她们为什么把自己关起来了。不过,想来这祖孙二人应该不是什么恶人,只是不喜欢有人踏入此地,又不想人知道这里的一些秘密。
林如风大致理清了一些头绪,心头也就没什么顾虑了,想想先把伤养好,等到眼睛可以看见了就去找儿子无迪。
林如风打定主意便安然躺下,虽然想到被关在这里肯定会不舒服,会无聊的要死,但林如风并不想过分地要求什么,不想刺激那祖孙二人,就这样老老实实地待着,如此也好跟她们商量着到时可以放他出去。当然,林如风若是想出去她们也未必挡得住,但是毕竟她们祖孙二人对他也算有救命之恩,虽不能马上予以报答,但也不至于跟她们闹掰。
不晓得过了多长时间,林如风估计像是一个小时,或是更久,虽然手腕上带着手表,但眼睛看不见也就没办法知道准确的时间,只能大概判断过了多久。门外脚步声响起,略有些沉重,且声音一深一浅,不一会儿便在门外驻足,掏出钥匙开锁,推开房门……
“吃饭!”一个男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说话有些生*硬。
“哗啦啦……叮叮当当……”一时便听到各种声音,类似食盒碗碟勺筷铺陈在地上的声音。
“劳烦,请问现在是几……是什么时辰?”林如风缓缓坐起来问道。
“……”那人粗手粗脚地摆放着饭菜,似乎根本没听到林如风在问话似的。
一切摆放停当,男子回过身道:“敷药!”说着便不管不顾地走近林如风将药水呼啦啦涂在林如风的眼睛上,药水漏得满脸都是。随即又将布条蒙在林如风眼睛上,缠了几圈儿,又向前猛地扒拉了一下林如风的脑袋,在后脑勺的位置打了个结。林如风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心道,能温柔点儿不!
那男子待一切处理完,便拖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屋子,关门,上锁,慢慢走远……
好吧,“多谢!”林如风末了讪讪地蹦出了一句,颇有些无奈的样子。请问你是**吗,做好事从来不留名!但是你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吗?明明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就不随口回一句呢?林如风心里腹诽着。
不过,困扰了林如风的一个问题似乎终于得到了解决,那便是“到底是谁给他穿的衣服?”
林如风记得当时自己是只穿了一件四角裤头的,想想若是那祖孙二人之中的一位给他穿上的这身古装,总感觉那画面有些别扭。对于现代人的林如风在想到陌生的异性给自己穿衣服时尚且有些不自然,何况是在男女大防何其严苛的古代,所以,要么是她们祖孙二人根本不受这些繁文缛节的束缚,要么便是另有其他男性存在。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她们祖孙二人宁可污了自己的眼睛也要救擅闯她们领地的陌生人林如风,给林如风穿上衣服。不过,那样的话……难免会有“肌肤之亲”吧。但是,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呢?
想到那女子在见到林如风之后并无任何异样,神情淡然,如今又见到这个瘸了一条腿的男子之后,林如风知道自己的推断得到了验证。
林如风这会儿倒也是饿了,摸索着凑近摆放着饭菜的地方,坐了下来。拾起筷子,端起碗,凑近鼻子闻了闻,淡淡的米香,看来这米的成色还算凑合。林如风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用筷子摸索着夹起采食,也凑近鼻子闻了闻,一丝寡淡的菜油味,送进嘴里,是菠菜。味道嘛,还真是寡淡。
林如风摸索了一圈,嗯?没了!除了一壶水,再没有其他什么了。林如风怎么说也是身价百亿的上市公司副总裁,吃惯大江南北也好,尝遍校园食堂也罢,甚至跑去监狱蹭过牢饭,总的来说有饭有肉、有鱼有虾,有蔬菜有南瓜,味道也都还不差。林如风不是那种食不厌精的人,咸那么一点,淡那么一点,只要不是差太多,林如风也不挑。但是今天这菜着实让林如风噎了那么一下,您能再放一点盐巴吗,怎么跟开水里捞出来似的。算了,听说很多明星都这么吃,为了减肥都能对自己下得了这么大的狠手,咱还有啥可挑的。
于是林如风默默地往嘴里扒拉着饭菜,一个瞎子,坐在地上……,背影……好凄惨的样子。
时间过得看起来非常缓慢,待在这尚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里,整日无所事事,除了吃就是睡,时间爬得像蜗牛一样。更要命的是吃喝拉撒都要在这间屋子里,又不通风,且又是在地下,可想而知,那股味道……真是要了亲命了!
而那一对祖孙再未出现,只有那个男子按时过来送饭,每天给林如风换一次药,只一句“吃饭”,后一句“敷药”,之后便一句废话也不多说。说实话,林如风被憋得要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来个人却跟个哑巴没什么区别。不过,林如风总还要展示下什么叫绅士风度,在送饭的男子忙完后,林如风还会说声“多谢”。还别说,几次下来之后,送饭男子在说“吃饭”或是“敷药”两句时渐渐没有之前那么生*硬*了,换药时的动作也不那么粗鲁了。
时间慢慢地走着,渐渐地,林如风的眼睛依稀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