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漫漫,拂在脸上似如美人柔荑素手。绚烂的夕阳映得整个天际红彤彤的一片,那一轮红日懒懒地垂在天边,光线也不似正午那般夺目刺眼了。天空中偶有飞禽划过,不时也有活泼的鸟儿唧唧咋咋颇为烂漫地嬉戏追逐,倒也显得热闹惬意。
就在这群飞逐的鸟儿羽下绵延着甚为广袤的建筑群,楼阁街道星罗棋布,整体且背山面水,从空中俯瞰下去犹如虎踞龙盘。
拉近与这楼宇街道的距离,缓缓流动的人群里一个浑身上下无不透着古怪的男子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在石板街上,引得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时上下打量起来。这男子模样却是甚为俊逸儒雅,只是那头黑黑的短发倒与周围人群颇为不同,一眼望去极为显眼,似乎也只比和尚的头发稍长那么一点而已。这难免让人联想到此男子是否是一刚还俗的和尚。一袭黑色的衣裳,说是衣裳,也只有衣,没有裳,下身着似与上身面料相同的笔直裤筒。手里耷拉着一个图案奇怪颜色艳丽的包裹。身上泥点斑驳,似是在泥地里打过滚一样。不过这一身看上去倒是蛮考究的,且衬得身姿更显挺拔伟岸。鞋子不知是何物所做,虽上面斑斑点点沾了些泥土,但还是能看出做工极为细致,鞋面黑黑亮亮闪着光泽,且走起路来哒哒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对于人们投来的怪异眼神,林如风却恍如未见,似乎在他眼中怪异的反倒是周围这些人。束发长衫、纶巾直裰、头巾短褐,也有些女子着短袄褥裙、包巾戴簪,这等透着浓厚历史气息的装束不由得林如风更加笃定了此前隐隐冒出的荒谬苗头。只是,此时此刻,林如风却未有太多的思绪梳理着这一切,让他最为焦虑的也并不在于此……,林如风看着手里印有蝙蝠侠图案的小书包,心如冰窖,他的儿子不见了!
时间推往三十小时之前。
白白的云朵在脚下轻盈的飘着,日光万丈的光束普照在这片绵绵的云朵上,从机窗望去显得异常美丽。豪华的机舱内靠窗的位置端坐着一人,模样甚为俊逸,棱角分明的轮廓透着一股威严,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衬得身姿极为英挺,此人便是汇隆集团副总裁林如风。
隔着桌子,林如风对面坐着一个五六岁男孩儿,眉宇间却与林如风极为神似,若说他不是林如风的儿子真就是眼拙了。况且,还有一张亲子鉴定为证,如假包换,正宗林如风亲儿子。
小男孩儿,名叫无迪,英文名唤woody,此前随母姓夏,夏无迪,现在还不知该不该叫林无迪。无迪的眼睫毛很长,随父又随母,林如风的睫毛本身就很长,再有他那个前女友,也就是无迪的妈妈夏若云的睫毛也特别长,无迪自然得其父母遗传,睫毛黑黑长长的。
无迪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时地偷瞄眼前这个帅气逼人的家伙,听说是自己的老爸,自己做梦都想梦到的人。只是,看起来,这个老爸好像不太喜欢自己呢?无迪不免有些沮丧。
林如风当然不是不喜欢无迪,只是自己还有几天就要结婚,却莫名半路杀出个儿子,打了林如风一个措手不及,若是女方家知道的话,那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甚至有可能退婚,这叫他如何能高兴得起来。要知道,这场联姻对汇隆集团意义重大,不能出现半点马虎。也是因此,林如风遂带着无迪飞往美国去找无迪的妈妈问个究竟,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搞这么一出,你究竟是几个意思。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
在即将抵达美国迈阿密时,飞机受不明磁场干扰,逐渐偏离航线,竟进入百慕大三角地带。百慕大,令人谈之色变的神秘地带,历数二十世纪以来,不知有多少船只飞机神秘失踪或失事。
此时的机舱内还一如既往的平静,无迪清澈无辜的目光还在偷瞄林如风,却被林如风逮个正着,无迪赶忙将目光移至别处,模样煞是可爱。林如风似乎觉得还蛮有趣,想想这小家伙倒也蛮乖的,一路上不声不响的,除了睡觉、摆弄玩具外,就是在偷偷观察自己。
林如风想想也不能总板着个脸对着这小子,虽说心里还存着芥蒂,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受这样一种情况,但毕竟这小家伙身上流淌着自己的血,是自己的骨肉,且长得还蛮像自己的。林如风长舒一口气正打算开口和这个小家伙聊聊,也好亲近亲近。突然,飞机“嗡嗡嗡”开始强烈震动起来,随即感到机舱陡然倾斜,一阵乒乓噼啪东西掉落的声音响彻开来。机尾仓内已传来那几个刚刚还时不时抛媚眼媚惑林如风的空姐们的惊叫哭泣声。而此时,坐在林如风对面的无迪惊恐万状,虽然被扣着安全带,小小的身躯还是被甩得东倒西歪。林如风情知不妙,急忙解开安全带,跌跌撞撞地走向无迪,抽出救生衣套在无迪身上,又将氧气面罩罩在无迪口鼻上。与此同时,飞机已经开始急速下落,一侧机翼砰一声断裂,整个机身开始翻转,林如风随即被甩飞出去,撞在另一侧机舱壁上。
小无迪惊叫一声:“爸爸!”无迪下意识地要解开安全带,去救林如风,而那一声“爸爸”还是无迪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喊出来。
林如风心中却莫名一颤,虽是在这般危机时刻,但还是明显愣了刹那,似乎是在消化那个还显稚嫩的童音发出来的声音。
“不要动,我没事,快戴上氧气罩!”林如风一手擎着身体,一手攥住椅子一腿道。
林如风心知,若如此下去,生还希望渺茫。林如风当然不希望就这样死去,况且这里还有个儿子。林如风强撑住身体站起来,在剧烈摇晃的机舱内跌跌撞撞走向无迪身旁。无迪虽也被甩得头晕脑胀,但还是竭力伸出一只小手紧紧攥住林如风西装的一角,生怕爸爸再被甩飞出去。刹那间似乎一股异样的感觉席卷全身,林如风焦急冷峻的神色中多了一丝暖意波动,似乎这一片刻的画面深深地刻印在了林如风的意识里。也是在这一刻,林如风为着之前这样或那样的想法有了些愧疚。
飞机还在急速下落。林如风急迫地打开头顶那一个柜子,取出降落伞,迅速背在背上,而将护头与护目镜戴在无迪头上。虽然对无迪来说稍显大了些,但总比没有好。待一切准备就绪,林如风将无迪抱起,又一把拽下安全带,把无迪绑在自己胸前,一只手又紧紧地将其护住。林如风费力地移步至舱门处,右臂猛地一挥,只听“砰!”的一声,整个舱门被击飞,随即一股强劲的气流也将父子二人带飞出去。
林如风父子二人在空中急速旋转,强大的气流冲击着周身,灌入口鼻双目,无迪还稍稍好些,林如风却异常难受。过了片刻,情况稍显好转,在急速下落的同时身体终于保持了平衡,林如风打开降落伞,身体迅速被撑起。也就在此时,林如风的瞳孔中映入了让人不寒而栗的画面。林如风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住了无迪的眼睛,又显得是那么自然。却见那架飞机已如火球般俯冲坠落,看得人心惊胆颤,也不知里面的人能有几成活命。
林如风担心之余,也自知自身及儿子性命也未必安全。俯瞰天空下的这一片汪洋,也不晓得哪里能有个落脚点。
降落伞还在缓缓下落,突然,平静的海面上泛起层层波纹,转瞬间又开始旋转游动,林如风心中顿时又紧张起来,赶紧调整降落伞角度要避开这一片区域。只是,那刚刚半径还只有五米的漩涡眨眼间就变得如足球场那么大,旋转速度快得惊人,漩涡中心深不见底,恐怖异常。
“爸……爸,”无迪稚嫩的声音似乎在下意识地消化这个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抬起头用圆滚滚的双目盯着林如风道:“我怕!”
“无迪乖,有我……有爸爸在,别怕!”林如风终于将“我”换成了“爸爸”,或许能给无迪一个莫大的安慰,而林如风自己却如此莫名地怀念刚刚他自己这样一个身份!林如风用臂膀轻轻裹住了这个小小的身躯,手掌轻抚在无迪的头上。
此时,仅靠降落山若想逃离这片巨大的漩涡区域已是不可能了。
林如风平时虽冷峻异常,此时也难免背脊一阵阵发凉,直感觉一股难以言明的恐惧袭上心头,而在双脚触碰那漩涡的瞬间,脑子里浮现出自己二十六年人生里的各色画面,最后一幕却定格在了一个小小的面孔上……,心中莫名多了一股心痛!
巨大的漩涡吞噬了两个身影,飙起几片浪花,通向深邃幽暗的漩涡中心……
……
不知过了多久,虫嘶鸟鸣,潺潺的流水声沁入林如风的耳朵,林如风悠悠转醒,半身还浸在河水里,脸颊贴进水草丛生的泥土中。林如风眼睛迷糊地睁开一条缝缓缓地眨了一下,心中还道侥幸,竟还活着。在慢慢撑起身体时,林如风陡然一惊,腰身还系着安全带,只是那里的人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