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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使

第一章天使

黑夜。黑夜给他黑色的眼睛,但他却看不到一点儿光明。

陆辰心中凛然,显然无法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首先检查了自己的定位系统——“圣域·中州·斗士塔”——落点没错。“时间:6:45分”和圣域总部的地方时间同步,也没错。任务指令里还写着——

“委托人:力天使·辰

委托内容:7:00抵达中州·斗士塔主裁纪念圣域成立二十周年庆典竞技赛”

可他再抬头一看,哪里有什么斗士塔了?都是数不清的巨木,在冷风中摇摇晃晃,交织出鬼魅般的轮廓。漆黑的叶子遮蔽天空,只有一条狭长的土路伸向阴影中,潮气渗出岩根,土路生长着树根和许多菌类。

他订了通往罗马斗牛场的机票,结果却被扔到了亚马逊大森林。

陆辰心知有异,只听他身形一动,“腾的”一声就蹿到二十米高的树干上,衣服变色虎一样融进深深的阴影里。他缓了缓,又跳上另一棵树,第三棵,第四棵……他如同幽灵般潜行在林子里,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必须小心,因为这里发生的是连他都没有被提前告知的异常情况,敌人可能隐藏在任何地方。如果他发现了别的生命,不管是有没有武器,不管是天使还是恶魔,不管是天仙般的少女还是步履蹒跚的老人,他都要以雷霆手段一击制服。在这个虚拟游戏世界里,你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披着一层伪装,一个娇嫩的婴儿可能就有撕裂你身体的力量。

“吱!”

背后忽然发出毛骨悚然的惊叫,陆辰扑前一跃,紧接着回过头看,只见先前呆的地方亮起一双肿瘤般猩红色的眼睛,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无数双……

“吱吱吱!”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那叫声越来越密,响到极点的时候从树叶丛后爆发出来,飞出无数黑色的怪物,陆辰立刻从树上向下跳,怪物群如瞎了眼乱撞的公牛一样疯狂扫过他头顶,它们的肚皮贴着陆辰的眼皮,上面画着一张张狰狞的笑脸,仿佛在嘲笑他这个在森林里迷路的可怜虫。

是笑面蝠。这些吸血的怪物怎么会像逃窜一样在黑夜里乱撞?

陆辰等蝙蝠飞尽了,朝相反的方向跑去。他明白,圣域虽然是虚拟世界,但NPC的行动设计自有其逻辑。肯定是有什么他们惹不起的东西惊动了他们,很可能就和这里的异变有关系。他得快点解决,任务时间就快到了,出现任何差错那群人都不会听他解释。

前行数百步,一边的林子里突然冒出了火光!陆辰大惊,刹住脚步,把身子伏低在茂密的野草间,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随着他靠近,火光越来越亮,几乎有冲天而起之势,火焰把草木烧焦的味道,木料燃烧的“噼啪”、“噼啪”的声音,甚至混杂着人的声音,都一齐朝他扑过来,温度也越来越高,汗水流过他的脖子。

声音很杂,看来对方完全不怕被他发现。更加诡异了。陆辰来到最靠近的地方,战甲披身,手中慢慢浮现出一把巨盾,还有一把金纹大剑……

然后他终于看清了火堆旁的情形,扑天盖地的火光几乎一下子闪瞎了他的眼。几十个木柴垒成的火堆,火堆旁什么都有,有松果,有葡萄枝,有鲜花也有酒杯。数十上百人在这里载歌载舞,变幻的脚步间手牵着手,男男女女的脸上都是喜悦的笑容。

这里竟然在开篝火晚会!

陆辰一眼扫过去,他看到在人群的最外围,站着一圈装饰奇异的人,脸上都有戴着半边银白面具,火舌倒映在上面显出诡异的古铜色。他们手执长抢,与气氛格格不入地立在那里,像是戍卫这里的卫兵。最奇异的,是他们背后都长着一对翅膀,任何人看到他们这副样子都只会想到一样东西——

天使。

陆辰松了口气,天使在这里,说明情况还没有失控。因为所谓的“天使”其实不是NPC或者玩家,而是“圣域”中的游戏管理员,也是圣域集团公司的正式雇员,负责从“圣域”内部管理事务。在圣域里他们就是法则,就是绝对的力量。

统领这些天使的,是圣域中那唯一一位至高无上的神,天使们尊称他为“御座”。

御座之下还有七位天使长,依次称号为炽、智、座、主、力、能、权,作为十数万天使的直接指挥者,也被世人称为“七大御前天使”。

“力天使·辰”——这就是他的身份,一个现实世界的普通公司员工,领薪上班,按秘书的规划忠实执行自己的任务。同时,也是这个世界的神。

陆辰朝人群中仔细张望,很快找到了一个熟人。那家伙自己坐在晚会最中间,提着一壶酒不时闷两口,倒是潇洒得很。陆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七大天使中的败类,智天使·菲利普斯·路易斯,有他在的地方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出什么妖蛾子。

菲利普斯长着富有意大利人特征的英俊面孔,还有他那散漫热情的性格也充满民族风味。他还有一对琉璃般彩色的眸子和金子般耀眼的头发,据说与他对视很容易会被他的眼神所媚惑。女孩们都称赞他具有邪魅的神采。翻译到陆辰这里就是金毛浪货。

“干杯!为这个最棒的夜晚!感谢把这世界带给我们的御座大人!”

金毛浪货一边吆喝着,一边和玩家酒友们碰杯,还朝跳舞跳得最好的姑娘吹口哨。他对这种作为自我感觉良好,在七大天使里他是最亲民的一个,这一直是他的骄傲。

又有姑娘挤到他身边,端着一只高脚杯朝他敬酒,金毛浪货高兴地抬起酒壶,正想着干了这碗就下班呢,那姑娘的酒杯却忽然停在了半空中,悠悠荡荡,越飘越远。金毛浪货眯起他瑰丽的眼睛,想说不想今日有些醉了不如妹子我们换个手机号下线再聊?但一切的声音都在这瞬间消失了。周围光线迅速地黯淡,他惊觉自己已经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这可把他的酒意惊下去一半,在圣域里敢对他出手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但不等他有所反应,就又被按着心窝子一拳锤到了树上。

“这是怎么回事儿?菲利普斯!”陆辰朝着他怒吼。

智天使这回酒可全醒了,在他为数不多的惹不起的人里就有力天使陆辰,这家伙和能天使安德烈是圣域里的警察署长,专职负责打击犯罪,在“圣域”这个暗流汹涌的人造洞天里,天天奋斗在烈士预备役的最前线。

“你可终于出现了,亲爱的力天使,我的好兄弟!”

金毛浪货判明情况马上同陆辰亲热地挽起手,仿佛刚才挨打的不是他似的说:“这些来看打架的半夜就进来占座啦,我给他们安排场晚会泄泄火。”

“果然这都是你干的!”

菲利普斯的游戏职业是“欺诈师”,和《火影忍者》中使用写轮眼的宇智波一族差不多,精通各种幻术来迷惑别人。因为圣域世界本来就是虚拟数据营造出的幻象,所以这种手段很容易以假乱真。原本应是比武场的场景如今变成一片大森林,正是因为他布下了一道巨大幻阵。

“嘿,看那些姑娘们跳得不错吧。”金毛浪货讨好的说。

陆辰冷冷道:“是么?我只看到一群人在比武用的斗士塔上跳舞,奇怪人的羞耻心如何会变得如此匮缺。”

“别这么认真嘛,我的好兄弟。”金毛浪货忧伤地摇摇头:“你知道对咱们天使这一行,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嘛?”

一个对着手舞足蹈的12岁小萝莉(游戏内体型)吹口哨的人居然还好意思谈素质?陆辰这么想,但他毕竟是没有说出来。大天使的背景都不简单,相互关系更是非常复杂,做到这个位置可以说每个人的形象都代表着自己的国家。所以在回答这类正经的问题之前,都有必要做一下斟酌。

一个天使最重要的素质,高效吗?每天面对圣域四五亿的同时在线人数,把各类工作事务处理的得手应心?或者力量吗?在这个靠实力说话的游戏世界,凭借精湛操作和属性优势形成以一当千的战力,解决各类异常情况和玩家间的纠纷?再或者是忠诚?坚决效忠于洛克菲勒财团,无论其他利益组织甚至政府机关如何威逼利诱也绝不出卖公司机密……

菲利普斯一巴掌拍断了陆辰的沉思,哈哈大笑道:“是微笑!微笑啊哥们!微笑天使萨摩耶可是现在最受欢迎的犬种!”

(萨摩耶犬:别名萨摩耶,有着雪白皮毛和微笑的脸,有“微笑天使”之称。与哈士奇、阿拉斯加并称“雪橇三傻”)

陆辰脸上一红,终于忍无可忍地拔剑劈向他的面门,剑光扫过这个意大利浪货头和身子被劈成两段,连着背后的苍天巨木一起倒去。

“金毛败犬!”陆辰恶狠狠地嘲讽道。却忽然发现金毛那两截尸体竟变成了两截大酒壶,再一抬头,只看他真身早一跃千丈,变出大喇叭向还在狂欢的玩家们大喊道:“Ladyandgentleman!Itisshowtime!(女生们先生们,表演时间到了)有请我们的主裁力天使大人,来为我们敲响新一天的战鼓!”

那瞬间天地震晃,晨光破晓,森林消失,露出一栋古罗马竞技场般的建筑。这里是圣域世界的一角,七层高塔抬起了露天竞技场的底座。塔楼每一层的铁窗中喷吐出水花、火舌甚至怪兽的嘶吼,但都在竞技场观众们震天的欢吼中湮没不闻。

这里是巨龙翱翔的战场,天空飞舞着鸾凤和飞象,但最耀眼的是那位高高矗立在塔楼上空,圣光环绕的天使,目光冰冷扫视着塔顶的竞技场,若俯瞰人间的神明。

“还是让他给跑了……”

陆辰低叹一声。他终于找到了斗士塔。离开漆黑的森林兀然暴露到阳光底下,让他眼睛还有些不适,可是沐浴在这样光辉的晨曦中,总让人觉得如果是在这里向神明祈祷的话,什么幸运的事情都可能会发生的吧。

“那就拜托什么意外都不要再发生了吧。”

陆辰正这样想着,这时任务栏急速地抖动起来,一封加红的急电再度拉黑了他的脸。

-

-

-

美丽的姑娘都已经飞走了

枯萎的森林只留下你了

破碎了梦与空吟,理想空余门庭

斯珀斯,斯珀斯

你能看得见吗?

——《圣域创世歌·序·灵魂长夜》

词作者:杰拉尔丁·洛克菲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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