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尘封的书架上，一本革制封面的书引起了我的注意。
《The Origin of Species》
竟然...还能看到这样的东西。嘴角忍不住的微微上扬，带它逃离了那样的书架。
阅览处，啃着苹果的小家伙认真的看着什么。不过，我丝毫不感兴趣。而那迎面走来的耄耋之物，竟然想借着油灯看清我的面目，真是好笑！
不管你怎样调那油灯的亮度，都无法穿过那样无尽的黑暗...
脱下厚厚的手套，细细的感受来自那书封面纹路的细腻与清凉。而那两个家伙，竟怕的瑟瑟发抖，露出可笑的本性。
我在心里默念着：‘真是弱小而可悲又不值得一提的家伙们。’
不过...现在想起来，若不是那来自基因的贪婪，我们或许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对吧？
二
“一杯Manhattan，三颗冰块。”从另一边走过来的她，轻声向吧台的服务员喊着，婉转的余音在我耳廓轻柔的回绕，多么美妙的天籁。
视线落定，穿着华丽高贵的她，头发瀑布般的从右肩滑落。吹弹可破的云母凝脂，纭纭晚霞般的莲萼，刻于心头，挥之不去。而那顺着微风飘来的成熟女人身体独特的体香，更是让人沉迷不已。
“小姐，Manhattan那么烈，恐怕不适合您吧。”老板端起Manhattan，呷了一小口。我也算老板的心腹，所以经常跟他来这里喝酒。
“只不过，是被称为‘男人的鸡尾酒’而已。”她稍微的转过身，微启的点绛唇，含着血红的樱桃，一颦一笑都是高贵典雅。“您难道喝的不是这个么？”
“老板，我还有些事，先走了。”我抓起帽子，顺手调了下帽檐，站起身。
“嗯。”老板点点头，不知道在回答谁。嘬了一口雪茄，吐出无雨之云。那苍老的脸上，也浮出了久违的笑容。“说起Manhattan，不知道您对Gin感兴趣么...那可是鸡尾酒的心脏。”
上钩了。
我整理了一下衣着，头也不回的离开酒吧，悠然的赶回公司。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
三
“哇...她是谁啊？”
“不知道，可能是来找老板的吧。”
“简直是天仙下凡啊！”
“老板有福咯，嘿嘿。”
“说什么废话呢！都给我好好工作！”
今天的她，踩着粉红色蝴蝶结的水晶鞋，披着洁白无瑕的天鹅绒大衣，一头浓黑的秀发盘于脑后，用一顶小小的插着天鹅翎的毡帽收束着。不必多言，优雅的气质早已梗住了我的咽喉。让我不得发声。
不敢直视，又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行，就这样吧！”老板匆匆的挂了电话，脸上挂着无法掩饰的喜悦。“来了啊。”
“打扰到您了么？”优雅的声线，从门缝中传出来，如囚于笼中夜莺的悲鸣和咒骂...而人类只能听到婉转的歌声，并乐此不疲。
“怎么会怎么会...”老板绅士般的取下她的外套，挂在一尘不染的衣架上，轻轻的嗅了嗅。一连串的动作，没有任何地方惹人不快。
“这天，还真是热啊。”温柔的抱怨，最让人无法自拔。
“珍藏的Gin已经冻好了，说来，刚刚我都在担心你要放我鸽子了。”老板小声的笑着，藏在那笑意下的，是心底如黑洞般无止境的饥渴难耐。
“那怎么会呢...”随着老板缓缓的关门动作，能听见的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终于，什么都听不见了。
终于，什么都看不见了。
四
“怎么样？”上车，她正在补妆。离开之前，老板脖颈间不自然的唇印，带着樱桃的红。
“嗯...你怎么来了？”即使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也不会惊讶。那从容不迫的高贵典雅，并非是能装出来的。
“他叫我来送送你。”嘴角不受控制浮起的笑容，就是我内心的写照。“走吧，回家吧。”
人们总说，一种感觉消失之后，其他的感觉就会更加的灵敏。果然，是这样。
褪去外衣，蒙上眼睛。游弋于鼻尖的，是可以摄魂的迷香。来往于指尖的，是可以夺魄的嫩滑。
“我好想...吃掉你。”女人的身体，总有种独特的魅力，让我无法抗拒。“那样，你就...完全...属于我了...”
“他让我明天去那个宾馆...”声音里天生的娇喘，惹人怜爱。“计划...不变么？”
“嗯。”这是我最坚定的事情。
“你会带我走么？”她咬着我的耳垂，温暖的气息在耳廓盘旋。
“我爱你...”
“我也是。”
五
计划的时间到了，我朝着那个地方走着，目的地是尽头的那一间房。不知怎么的，我虽然尽力的压着脚步，但却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心里的激动，全部化在坚定的步伐中！是一种无形却有力的引力。
猛的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倒在床上的那家伙，是我无数次见过的苍老面庞！
你，终于死了！我很开心，从未如此开心！
她扑到我的怀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凌乱的头发和衣着，第一次让我觉得那么的心疼...但是，之后不会那样了！我会拿着钱，带着你远走高飞！亲爱的...
我们热烈的相拥，仔细的感受着对方温存的体温，柔软的眸唇。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我的未来，终于有了雨过天晴的新阳，照射万里。
只需要...完成最后一件事。
六
她一如往常优雅的下了车，柔顺的头发也依旧的披在右肩上。就跟那次酒吧里一样，自有一种震慑人心的魅力。
我慢慢的拿出藏在车底下的手枪，或许我迟疑过，或许没有。我使出全身力气给它上了膛。这就是最后的事情了，我要完美的完成它。一定...要做到！就算是她...
开门，下车，明明已经重复了千万遍的事情，竟然显得那么吃力！
哈哈哈哈哈...我在迟疑什么？事到如今，我还有任何后悔的余力么？
不！绝不！我绝对不要再继续过那样的日子了！
“嘭！”
一切，尘埃落定。
那天，我一个人回到家，终于，我轻松的脱下自己的皮囊。
镜子前，那绝对不是‘人’的存在...
七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以为的事情，和现实中的事情，总是差距的那么大！”我堆起笑意，面对着眼前这个想要合谋杀掉我的家伙。怎么自我评价？心大么？不不不，我只有没有担心的理由而已。
是我把他叫到我的酒吧专属包房里来的，目的，很简单。
没想到啊，我的员工竟然对我有那么大的恨意！只不过，太明显了...对于我这样的有‘经验’的人来说...不不不，应该被称作‘狡诈’的人。他们的计谋，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当然了，我也不会报警，对我来说，有更好玩的事情可以考虑。反正就是钱而已，我是不会在乎的。
“五百万，你一辈子也花不完。我想，你的这种日子也过够了吧，真的不想拿着这些钱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么？那个时候，女人不也就随便你挑了么？”在这个年代里，五百万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我将油画重新挂上，遮住保险箱。“当然了，如果你要拒绝，我也不会报警，只是默默的辞掉你而已。到时候，你再慢慢的感受这个世界的恶意吧。”
“我干...”他声音虽小，但是却让我听出了决绝。不会错的，以我的经验来看。
“到时候，我会配合你们的计划。让她以为，她真的杀死了我，这样的话，你也就很容易下手了吧。”虽然他们的计划我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感受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不过，我要亲眼见到才行，就麻烦你另作安排了。”
八
“这样吧，我给你五百万。”话题忽然的一转，和之前聊的酒的事情八竿子都打不着。
“难道...你全都知道了？！”她第一次露出这样惊讶的表情，准确说来是并不明显的惊讶。因为，她的气质并没有被任何的惊讶所影响！而且，对于很清楚的事情她也没有幼稚的狡辩。这个女人，真的不一般。聪明而冷静，比Poecilotheria rajaei都还要让人胆寒。“那你为什么还要来？顺水推舟么？”
“我想，玩一些更好玩的事情。”我笑了笑，既然都捅破了窗户纸，那就肯定没什么好隐藏的了。“给你五百万，条件是，亲手杀掉他。”
她不说话的样子，第一次让我觉得她不再那么的神秘。女人为了爱情失去理智的话，那就是最‘不可饶恕’的事情了。
“五百万，你可以做什么，你自己很清楚。”对于聪明人，我从来不喜欢说太多。
我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宝石配佳人...里面装的，是一枚十二克拉的钻戒，如果你同意我的提议。那么，它就是我的诚意。”我用手指敲了敲戒指盒子，慢慢的说着。她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最多的，也就是嘴角的轻轻浮起。“佳人，你应该懂的。”
临走之前，她笑了笑。将戒指盒拿起，放进了衣兜。
九
这个位置安排的真的不错，我可以完整而清楚的看到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
如果走上婚姻殿堂的话，那么他们真可谓郎才女貌、与世无双。只可惜，他们走上的是，无法回头的独木桥。
到底会是怎样的结局，我扔掉雪茄，狠狠的踩灭。
直到，那一声悠扬的长啸、绝望的悲鸣，划上了最后的句号。
我忍不住的大笑，坐在地上，靠着墙壁。捡起刚刚被我踩灭的带着尘土的烟头，重新点燃。感受着，烟雾的迷幻。
而我心里的失落感，则被变态的喜悦所挤满！
九
翻开书的第一页，
‘变异’两个字如荆棘刺入眼中！移开视线，雪亮的桌面上，映照着我的脸庞。
对啊，现在的我，肯定是当时活下来的人。
但是，我到底是谁呢？
我们，到底是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