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皮子越来越沉,晕睡了过去。
我轻轻的飘了起来,看见了桃花妖,兔子娘,果子狸,苏离,还有我自己。
桃花妖抱着沉睡的我,放在了毕方鸟的怀里,毕方鸟甩甩翅膀,表达我们拿它当软靠的不满。
苏离半躺在另一边,闭着眼休息,果子狸,桃花妖和兔子娘他们围着火堆有说有笑,我飘在兔子娘面前变了一根胡萝卜给她,她笑骂桃花妖说,带坏了怀安去人间偷食。
我看着躺在毕方兽怀里的我自己,使劲的捏了自己一下,嘶,很疼,哪有这么真实的梦境。
如果我猜的没错,我竟然被人施术离了魂。离魂术,是在人彻底昏睡后,才能施术的,而我明明是被施术了才昏睡过去。
四海八荒内能把离魂术用的如此炉火纯青的就只有阎王一家了。
就在这时,彼岸花从天而降,犹如猩红的血滴,沾染了墨色的夜空。一黑一白两个鬼使,身穿褐色的长蟒鬼袍,自彼岸花中走来,黑脸那个和夜色一个模样,五官不清,白脸的那个像是得痨病死的。
“阎王有请姑娘到府上一叙。”黑脸鬼使说道。他声音很尖,像是捏着嗓子在哭。
“我又不认识你们冥王,不去。”我看一眼苏离,不知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发现异常。
“阎王说,你若不去,你的那些朋友就会替你走一遭阴曹地府。”白脸鬼使,边说边笑。
“让你们冥王好吃好喝给姑奶奶我备着。”我故作潇洒的说。
“自然。”白脸鬼使笑着,像黑脸一个眼色,那黑脸向着我打出一朵彼岸花。
我被迫乘着彼岸花飞了起来。黑白鬼使一前一后,黑脸呜呜的哭,白脸嘻嘻的笑,苦我在中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能不能管一管自己的情绪?”我皱着眉,提议。
“人之将死,寿终正寝,此生圆满当笑。”白鬼使笑的刺耳。
“死于非命,心生遗憾当哭”黑鬼使边哭边道。
说得有理,可问题是,我没有死啊?
“所以我们又哭又笑。”他俩齐声道,“到了。”
脚下的彼岸花随声消失。
接下来的事,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了,我一边喝风,一边坠下,摔得七晕八素。
环顾四周,令我惊讶的是,我竟然到了成仙岛。
“扶苏,那只小妖本就死了,你何必把她救出来,与我冥界做对?”
“我叫苏离,如果你还记不住,我不介意割掉你的舌头。”
身后传来苏离的声音,我转身而望,明明一碧千里的山林,竟蓦地出现了一座气势磅礴的宅院,门庭之上,苏宅二字,雄厚飘逸。
“既然请你来了,你还不进来?”苏离用了密语向我传音。
这座宅院,院外灰墙环护,绿柳周垂,而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整个院落,蔷薇锦簇,剔透玲珑,别有一番风味。
苏离正站在正房门外,面色绯红,看着我,浅笑不语。
“不是阎罗邀我来的?为何来成仙岛?又为何在……你的庭院?”我问,心想不知他的脸色为何如此含春。
“离魂术,本就是选中术之人熟悉的景致。”他打量我再三,揶揄道:“你……摔下来不疼吗?”
我白他一眼。
“你知道我摔了下来,还在这里有雅兴喝酒?!”我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酒香,隔着苏离看向屋内竟空无一人,便道:“阎王那个老头呢?”
“谁告诉你我是个老头了?!”
话音刚落,梅竹图案的屏风后走出来一位款款少年郎,唇红齿白,剑眉星目。
“苏离,你看我这身如何?”他低头看看自己,抬头轻问,目光里只有苏离。
“不错,很趁你的肤色。”苏离说。
“是吧?我也觉得,所以让霓虹仙子也给你做了一套,我们一人一件。”阎罗王摸着自己身上衣服的料子,说。
“等等,我说你把我魂招来是几个意思?难道是邀请我来看断袖的?”我自坐在一旁,有苏离在,说话也有了几分底气。
“你可知你之前中了幻术?”阎王停了手里动作,看向我,“那幻术与与我冥界相连,中术之人本无一生还。”
“可。”阎王突然厉声斥道:“就因为你,苏离宁愿自身反噬,也要从黄泉路上夺下你。”
他看我一眼,冷笑道:“我还以为救下的是位赛天仙。”
“想看天仙你上九重天啊,待在这里有何用。”苏离看我一眼,又看向阎王,笑着说。
阎王的一席话虽然语气严厉了些,却句句在理,让我哑口无言。而他对苏离的维护之词,让我竟有些羡慕性格如此乖张的苏离,能有这样一个朋友。
我看着阎王那一张盛满怒火的脸,有些心虚地问:“反噬是如何个反噬法?”
“哪有什么反噬?不过是个寒表病症罢了。”苏离半靠在美人榻上,饮一口清酒,轻描淡写。
“我不和你说。”阎王看他一眼,转身看向我:“只要你死了,他就不用受反噬之哭。”
我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阎王不知何时抽出一把长剑,寒光一闪,向我刺来,黑白两个鬼使突然现身,一左一右绑着我,怕我逃离。
呵,这阎王太轻看我了,我这命既是苏离所救,还他又何妨?我闭着眼睛,死不疼的对不对?
“你住手。”
一阵微风袭来,携着蔷薇花的淡淡香味,苏离挡在我的面前,我能听见他的呼吸。
“命是我救的,自然由不得你来取。”从未见过苏离如此这般生气的语气。
“你别挡我。”阎王在剑离苏离一毫时,止了动作,他气急败坏的说:“还等什么,不动手。”
“嘶。好疼。”我低头,一把黑色的麒麟刀从我胸前刺出,耳边响起了黑无常的哭声。
我还记得黑无常说,死于非命,心生遗憾,当哭。
苏离转身抱住我,狭长的眼睛半眯,他喉结微微一动,不知道说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还是我先说吧。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好好活着?”我努力的微笑,死真的没什么好怕的,最痛的已经过去了。
“瞎说什么?一人一命,你死了,和我好好活着有什么关联?四海八荒内,你只能信我,其他人说什么,你不用听。”
“你们说些什么?她又死不了,只不过感受一下罢了。”阎王站在我们面前,漫不经心的说。
“什么?”我看向阎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心口都中了一刀,还不让我痛快死去?
“喏?!”阎王看向我的胸口,一脸鄙夷:“有点小。”
我随着阎王的眼神,低头看向自己,那伤口竟慢慢愈合。这么说来,我抬头看向苏离,他老脸一红,轻咳一声,暗自松手。
“卑鄙。”我唾弃一句,不知说的是谁。
“苏离,如若你不和我小妹喜结连理。”阎王压着嗓子,看着我:“我不介意每个晚上把这小妖的魂魄勾过来,让她死一次。”
“卑鄙。”我和苏离一起唾弃。
“我小妹追了苏离五百年,都快老死在家了,谁卑鄙?”阎王挑眉反问。
“那反噬之事,是真是假?”我才不管阎王家的小妹能不能老死,只担心苏离是否受了反噬之苦。
“当然是真。”苏离看着我,“只不过真的是寒表症状罢了。”
“那,你娶了他妹妹吧,民间好像有冲喜一说。”我向苏离提了我的建议,这么一举两得的事,甚喜。
“你!”苏离看向我,星目圆瞪,咬牙切齿的说:“明晚定让你受琉璃火之苦。”
“我最喜欢火烧小妖了。”阎王莫名的兴奋。
“变态。”我唾弃面前这两个长的还有点姿色的男人。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苏离看着我笑的说声,向我打出了一朵粉白色的蔷薇。
变态,竟然喜欢粉色。我还未说出口,眼皮子一沉,竟又睡去。
苏离自顾自笑笑,看着黑白鬼使,“刚刚是哪个伤的她?”
白鬼使,看一眼黑鬼使,默默的举起了手。
“去,墙根站着捅自己一百遍。不,不,一千遍。”苏离笑着说。
白鬼使看一眼自家主子,阎王却看向别处,白鬼使哭丧着脸,站在了墙角处。
黑鬼使向白鬼使投向幸灾乐祸的眼神。
“刚刚谁把她从天上扔下来的?”苏离继续说道。
黑鬼使一愣,自动站在了另一个墙角处。
“这样不好吧?”阎王看看两个鬼使,弱弱说道:“他们可是我的人。”
苏离刚要说话,却觉得胸腔一阵难受,勉强施术压抑,却还是喷出了一口血。
黏黏的猩红的,沾染在衣襟上,像一朵彼岸花。
子夜之刻,反噬之时,如蚁噬骨,如火焚身。
“这么严重,什么时候你才肯回魔界修养?”阎王取一碗清水,递给苏离。
“再等等,等她见到那个人后。”
“她今天晚上回去,什么都不记得。”阎王看着外面随风而动的蔷薇花,“不知道你这样做图什么?”
“那人说,怀安之意是在我怀里一世平安。”苏离自顾自笑笑:“我和那人所图一样。”
院外的蔷薇花盛开着,娇艳,奢靡。
哪堪,花草不懂良人意,黯然盛开一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