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被除之后,我南唐算是风调雨顺了一段时间,只不过好景不长,平息不下来的边疆战乱更加肆意蔓延,以河南蛮子赵匡胤为首的流寇势头日益猖獗,我原本没把他们当回事,但接连的败仗消息传到我耳边,朝廷百官也在下面六神无主的样子,我想我是应该认真考虑一下这个赵匡胤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有着多么大的野心,我南唐雄兵百万,他一个白手起家的土匪,竟然敢冒犯到我的头上,怎么还能让我精兵壮师节节败退,我不知道问题在哪,在我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噩耗传到我的殿前,我的爱将耶律文在战场上被赵匡胤设计斩杀了,连尸首都没有抢回来,我愤慨悲伤的同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的架势了,这可能是真正的国难当头,要说从前我之所以对战事漫不经心的态度,是因为我知道这些方面我完全可以倚仗耶律文,他是我南唐最骁勇的将军,最锐利的长矛,最坚固的铁闸,哪怕有一些败仗失利,但我知道只要有耶律文在,他总可以扭转乾坤而不用我过于操心,此刻耶律文都不在了,朝中文武官员无数,但没有一个我心仪的人,我还可以倚仗谁?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与危机。
开宝二年六月份,我南唐王朝面临最严峻考验的一个关头,赵匡胤的军队势不可挡,冲破层层关卡,进而直接进犯我金陵城。在我面对着兵临城下的那几个夜晚,我连续性地彻夜难眠,皇宫里的月光寂静却焦燥异常,我看着湖面如镜耳朵里传来城外赵匡胤士兵们锣鼓喧天的呐喊声,此时老师道和不在我身旁,曾经与我患难与共的我的周后周蔷也早已远在天国,没有人能够安抚我内心的不安和慌张。月光如水,水面涟漪四起月影重重,突然我无比思念我的周蔷,比我一生中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加倍思念她,不知道她是否真的身在天国,还是去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决定再次放下自己帝王的尊严跟赵匡胤议和,据我的臣子们告诉我的情报,赵匡胤一心扩张,开销巨大,本就不富裕的他平时靠干一些烧杀抢掠的勾当维持军队营生,他能撑到现在,恐怕早就是囊空如洗了,他需要钱,我给他钱物,保证他军队的正常运转,他撤回攻城的命令,换回我南唐的安宁。这本就不是一个平等的协作交易,我受制于人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但没想到他开口如此无节制,一百万两黄金,三百万两白银,三十车锦帛,六十车粮草,两千匹马骑。这几乎耗干了我南唐国库里的全部身家性命。
当然,我那早已亏空的国库其实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钱财与物资的,帮我度过难关筹集了大部分款项的功臣是我的礼部尚书大臣颜恭顺,他当时说了一句话,他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家危难,做臣子的自当出力尽责。随后对我倾囊相助,他的慷慨大方,一时让我感动莫名,当赵匡胤将他的军队撤出中华门墙之后,颜恭顺又主动找到我,他说他这么做其实还有一个私心,就是将他的女儿赠送到皇宫。随后向我引见了他的女儿颜如玉,这个人如其名的女孩顿时让我眼前一亮,她的姿色相比我的两位周后周蔷周薇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近来我琐事太多,实在无心纳妃。
颜恭顺将我带至他的猎场,陛下向来痴迷于书画词令,若是能多来猎场转转,一定能发现这儿的乐趣一点也不会少。父皇对猎场倒是很有兴趣,他每年都要带着我们去猎场打猎,你知道的,我不是很热衷于这种活动,那时我总找理由,能不去就不去。陛下对猎场不感兴趣是因为对猎场的乐趣不了解,猎场不仅仅可以猎狩动物,还可以猎狩心病。
我自然是没听懂颜恭顺的意思,但当我看到尚克勤被人五花大绑地架在猎场射箭靶心中间的时候,立即就明白了。颜恭顺面含微笑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尚克勤,对我说,陛下的心病难道不是他么?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跟这个口无遮拦的人可是脱离不了干系啊。
被绑得口斜眼歪的尚克勤依旧像个初生牛犊一样宁死不屈,看到我们后立即破口大骂,颜恭顺,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你有什么资格绑架我,你算老几,老子犯了事也轮不到你来抓我,再说老子又没犯事。骂完颜恭顺,尚克勤又眼睛凶光四射地看着我,昏君,暴君,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南唐势必要灭亡在你手上。
颜恭顺递给我一把弓箭,陛下若能射中靶心,让这个恬噪的乌鸦从此闭口不言,我就将这个猎场送给陛下。我想起多日来他对我的攻击和诅咒,他搅乱百姓对我的质疑,煽动茅山道士残害我的儿子,我有足够的理由对他感到厌烦与憎恶,于是不由分说地拉起了弓箭,将闪亮锋利的箭头对准着他。尚克勤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便作困斗兽状最后一次扯开嗓门大骂颜恭顺,颜恭顺,你这个小人,你不得好死。
“嗖”地一声利剑射出,我没有像哥哥弘冀那样高强的武艺过人的臂力精准的射术,但这么近距离地面对我的猎物,要我射中他的左眼我绝不会射到右眼,只不过我手中弓箭所瞄准的地方既不是他的左眼右眼,也不是他的心脏或者喉咙,而是捆绑着他双手的那根绳索的结头。尚克勤惊觉到自己大难不死反而还解脱了手中绳索的束缚,顿时膛目结舌又大惑不解地望着我,同样迷茫的还有身旁的颜恭顺,我抛下手中的弓箭说,不是我舍不得杀你,你死十次也不足惜,但是我欠你父亲的,你这条命当是我还给你父亲的。
突然我身下的马无端地一声嘶鸣,扬足昂首将我掀翻,我从马背上滚落的瞬间看到尚克勤迅即地抢过身旁侍卫的腰刀,挥刀向我冲来。在场的侍卫们如临大敌,一片哗然,耳旁传来颜恭顺慌张的惊叫声,快,快拦住他,保护陛下。瞬间刀剑出鞘的声音铮铮作响。
错了,只有我知道出了误会,但我来不及喊叫,一只硕大的猛虎从我头顶上跃过,爪子几近抓到我的头皮了,万幸的是冲过来的尚克勤用自己的身体将猛虎撞偏了,尚克勤手中的腰刀砍到猛虎的脑门上,但他的左手臂已经被虎口套牢,猛虎才一落地,就将尚克勤的手臂生生撕裂下来,尚克勤的身体也被撞飞到几丈开外,侍卫们反应过来尚克勤是要杀虎而不是杀我时,纷纷调足将矛头剑尖对准猛虎一通乱刺,将其砍成了酱泥。
颜恭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把我扶起来,脚跟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我整条腿都动弹不得,颜恭顺斥训身旁的侍卫,赶紧传太医。我在颜恭顺的搀扶下坐上龙轿,回头望了望已被鲜血染红了大半边身子的尚克勤,对颜恭顺说,找人去看看他,别让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