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皆知,太子府中有一处荷塘,芳香四溢,美不胜收,一面高墙隔开红尘,只不过这些都是坊间谣传,因为那一池荷塘除了太子,从未有人进去看过。
此时此刻,太子府中,一俊秀无双的男子正在池边喂鱼。
样式简单而千金一寸也难求的白衣衬托他的高贵地位,腰间的令牌和头顶的玉冠正彰显了他堂堂太子爷的身份。
荷塘边只有他一人,无任何人跟随,而他,从一个小玉壶中取出鱼食,轻轻地抛洒向水面。他修长的手指上戴了一枚戒指,戒指上有一尾红玛瑙打造的锦鲤,而除了这一枚戒指,他再也没有佩戴任何收拾,如果硬要说有,那便是腰间的太子令了。
季沉烟已经在荷塘边呆了许久,他已经习惯于待在这里,每日下了朝,便来这一处,也并不需任何人陪着,莫名心安。
他也曾想过为何对这里如此眷恋,也曾试着逼自己远离这荷塘,只是一旦多日不来这里,虽不会生病或烦闷,但总觉得心里缺了什么,怪不是滋味。平日里,他办公、练剑,都在这荷塘边上,他甚至命人围着这荷塘砌了一座墙,只给他自己留下了一些地方,不太大,刚好够他练剑用,再够放一张床,还算活动得开筋骨。
这样的生活已经两年了,太子府有两位侍妾,皆是去年纳来的。但季沉烟从未在她们那儿过夜,自从两年前建了这荷塘,他便一直在这里过夜,围墙也是从那时候起就修好了,是他亲自盯出来的。不知为何,他总怕打扰了这里鱼儿的清净,于是便没有叫下人修房间,这荷塘边的草坪上,只有一张华美的大床,床前的帐子层层叠叠,是金线绣红纱制成的,风一吹就闪出熠熠金光。而就连那张床,都是他纡尊降贵亲自搭建的,还特意搭了一个顶,防雨。冬日里来,连碳火都是他自己动手烧的;夏天,冰盆子的冰块,也是他忍着手凉自己动手添的。这围墙之外,他是一国储君,八面玲珑,沉稳睿智;而在这围墙之内,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仿佛一个隐士,围墙之外的一切皆不为他所扰,滚滚红尘,也与他没有任何瓜葛。
说来奇怪,两年来,这荷塘之中只有一只鱼,一尾红色锦鲤,季沉烟曾仔细思考过,一来春秋冬没有荷花可赏,二来冬天冰封水面,没有水景可赏,想必只有这只鱼儿能惹他眷恋了吧。于是,他去求了全国最好的工匠,照着这一条锦鲤的模样为他打造了一枚戒指,每日每夜都戴着,甚至连沐浴的时候,都是小心放在浴桶的边沿,绝不会超出他的视线范围。
说实话,季沉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如此喜欢一只锦鲤,他是真的在乎,不是因为任何理由,而是打心底里,就难以割舍,所以总是在这荷塘边上,陪着它。春日里,它常常跃出水面,但偶尔会跌在荷叶上,摆几下尾巴,兴许能回到水中,若是不能,还要靠他淌水去帮它;夏天,它在水中胡乱扑腾,他若在池边喂鱼,定然被溅一身水,凉快倒是凉快了,可穿着湿漉漉的衣服也不好受,偏偏又生不起来火气;秋日里,正是最惬意,他只要看着它在水中游戏,便觉得舒坦;冬日,一层薄冰之下,它艳红的身影躲来窜去,他看着,也感到些许欢愉。
此时,天空中一轮明月映在水中,他撒了一把鱼食,果然见那机灵的小鱼儿从“月亮”中露出头来,不多久就把鱼食吃完了,他又撒了一把,它却不吃了。季沉烟直觉地觉得它这是在减肥,虽然有些荒谬,但确实好几天没多吃了,之前也确实胖了些。其实这只鱼儿比其他锦鲤好看许多,也说不出是那里讨人喜,但就是十分顺眼。
夜已深,季沉烟放下盛鱼食的玉壶,准备睡觉这玉壶是上好的寒玉,听说食物盛在冷一些的器皿中方能保持更好的滋味,为了这小鱼,他可花了不少心思。
季沉烟正向那张床走去,忽的看见墙头上点了一支蜡烛,他不允许下人大声通禀打扰他,更不许进这高墙之内,所以但凡有事就在墙头点一支蜡烛,以此来通知他。
季沉烟忍着睡意,走出这小别苑,问了下门口的小斯:“什么事?”但凡用烛火通知的,都不是急事,所以他也不着急。
小斯行了个礼,毕恭毕敬地回话:“回太子殿下的话,夫人她……”“嗯?”季沉烟开口打断,“夫人?”看太子爷的气压低了三度,那守门小斯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是……是的,就是去年魁王殿下送来的那个……那个侍妾。”季沉烟难得开了金口:“你也说了,她是侍妾,顶多算个高级点的奴婢,不过是我用来泄火的工具,一不是太子妃,二不是本太子的侧妃,三不是太子府纳的姨娘,有什么资格称夫人。”“是是是,奴才知错,是那侍妾方氏,吵着要给您侍寝,还说什么,如果得不到你的垂青,还不如死了算了之类的话,现如今已经被拖去柴房,您打算如何处置?”
太子爷貌似是思考了一下,答他:“啊,帮本太子跟她说声抱歉,就说本太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垂青她那种恶心的女人,为了表达本太子的歉意,本太子决定实现她的愿望,赐死吧。”那小斯听得嘴角微抽,略无语,但还是毕恭毕敬的应下:“是。”小斯走了没多远,又听见季沉烟的声音响起:“对了那间柴房烧了吧,柴火也扔掉,或者你们自己用,如果让本太子知道你们给我用那种恶心的柴木,本太子定将你们……扔在粪坑里泡三天三夜!”小斯听完脚下一绊,直直扑在地上,粪坑……太子爷还真够狠的,这么损的招都想的出来,也是不容易。即便如此,他还是飞快的爬起来,转过头向太子爷施了一礼:“是。”然后飞快地跑了。
季沉烟回到小苑中,抛开方才的不愉,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梦中,他又见到一抹艳红的身影,仿若池中的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