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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11.11 婧姝

客厅里的欢声笑语一浪高过一浪,没谁会去想餐厅里的那三个老友正在如何叙旧,或者又是否会在聊到深处时也激动地泪流满面。于是乎,在客厅与餐厅间就这样平和地维持了一段长久互不干扰的友好邻国关系。而餐厅里,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简蒿明却自愿变成了透明人,他已经被那两对男男女女错综复杂的感情气场震慑住了,他觉得自己似乎看懂了他们之间的纠葛,可内心整理起来却又是一团糟粕,其中最让人想不通的就是李落,最大的矛盾大概也在李落,可关于李落到底是怎么被牵扯进来的,简蒿明却几乎毫无头绪。另外,简蒿明也有收获到某些意外的觉悟,从这一晚开始他不会再强求自己相信唐雨棠与柯城的爱情了,他必须要承认他所习惯和熟悉的生活轨迹早就发生了变化,必须要从他自己情愿编造的那个幸福美满的骗局里跳脱出来了,特别是在张瑶也愈渐去离的这个时候。而想到了张瑶,简蒿明这才木然地发现,也不知何时起她已经站在自己身旁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还真不是她的个性。

放下酒杯后的李落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沈婧姝却立即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要迈出的脚步,这个动作完全出于沈婧姝不自主的无意识反应,当李落回过头时她就马上松开了手。

“柯城,你未婚妻的事留着你们回家讨论不行吗?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俩就这么欢迎我?难道六年不见,你们的改变就是越来越无理取闹了?”说话间沈婧姝来回扫视着柯城和唐雨棠,而那两人的反应竟然还会与意料中的一致,依旧如同久远的曾经,沈婧姝冒充姐姐的样子暴躁地批评犯了错误的弟弟、妹妹时,那两人中必定会有一个貌似很无辜的样子,另一个则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见李落好像也没有了离开的意思,沈婧姝就接着刚才的口吻说:“我学长不太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安静地呆会儿吧。”说完沈婧姝又瞥了眼李落,看他没有反对她妄自的意见,嘴角不觉多出了两抹笑意。“我们现在都回客厅好吗?要不然那群人又要挑我们理了。”

唐雨棠牵强地微笑着,并连连点头。简蒿明硬生生地跟着附和了句“好,都回客厅……都回客厅”,似乎是想最后强调一下自己从头至尾被忽略掉的存在感,却又引来了身旁的张瑶对他的侧目,不过这好赖也算是张瑶自北京回来后与他之间第一个最自然的互动了。随后,那五人便络绎走出了餐厅,只剩下李落独自在吧台前又品鉴起张瑶那瓶果真值得收藏的美酒。

三位主角一起再现舞台后,全场的气氛被瞬时掀到了高潮。掌声、尖叫声和口哨声渐渐退却后,这伙欢乐的青年就起哄,大家以柯城和唐雨棠这对“夫妇”刚刚“迟到”为名,要罚他们俩各干三杯酒,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柯城训练有素地很快反转了脸上的表情,及内心的感情,赔着笑脸连着三口喝完了自己那三杯,接着又夺走了身边唐雨棠手中的酒杯。一时间周围的老同学全都安静了下来,像看着鸳鸯戏水一样羞答答地看着那对青梅竹马。当柯城替唐雨棠喝到第三杯时,有少许酒水从他嘴角一边淌了出来,顺着他仰起的下颌流到了上下蹿动的喉结处,等柯城喝完酒把酒杯刚端离嘴边,就见唐雨棠向他递来了一张纸巾。没想到的是,这个并不算如何亲昵的举动竟霎时间助长了在座那些观众本就盎然的热情,“亲一个!”、“接吻!”,有人陆续开始起哄,闹着闹着最后当然不出意外地演变成了一场集体共鸣——“接吻!接吻!接吻!……”

唐雨棠脸上满是一般人读不出来的尴尬,读得懂的都绝对不是一般人。略显慌乱的她也不知该看向哪里,视线的焦点不断闪变着,在此过程中她纯属不经意地多次瞥到了与开门女共挤在一张沙发上的沈婧姝。也许是沈婧姝跟开门女靠的太近的缘故,情绪和反应被形成了强烈对比,所以,是因为这样的对比,沈婧姝才会看起来像是较她还要难堪吧。

这时,柯城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接着大家便都意会地闭上了嘴。“想看亲亲是吧?”

“是——”

“来。”柯城说着却转向了背对唐雨棠的一边,一把搂住了坐在他另一侧的好友。

“干嘛?”这位好友还是个纯情的爷们,此时看着柯城猥琐的表情心里竟小鹿乱撞起来。

“受委屈了。”柯城说完一脸坏笑地扑了上去,吓得好友像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一样,手忙脚乱地在柯城怀里挣扎起来。

其他人显然没有要“英雄救美”的意思,都在原位捧腹大笑着,无心再计较柯城是不是吻错了对象。唐雨棠也可算松了口气,再不经意间瞥向沈婧姝的位置时,就发现她已经径自离开了客厅,正朝楼上的卧室走去了。

似乎,混迹在这些老同学里的柯城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开朗、率性而顽皮,总是扮演着那个被朋友们簇拥在世界中心,被一次又一次地期待给大家变出快乐的魔术师,而这一点,或许就是他流连过去的那些不明晰的证据之一,或许也将是他为必需的生之恒定里精挑细选出的方面之一吧。再稍稍仔细琢磨后,唐雨棠又觉悟出,其实这么多年来,柯城真正变了的地方可能也就只有一处,就是柯城对待她和对待沈婧姝的态度,至于其他的,便无论他的人生观、世界观还是价值观,只要是与她们两个绑定在一起的,那都如同一个反应灵敏的开关,按了它,柯城才会变得不再是曾经的柯城。

此时,在老同学们的强烈要求下,柯城正深情演唱着Beyond乐队的那首经典乐曲《真的爱你》,而它之所以被在场的人冠为“经典”,是有比歌曲本身更为深层次的原因。

高二那年,适逢学校两年一度的运动会,运动会持续两天,第一天结束后的晚上,在体育场举办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文娱晚会。想起来那简直是他们高中生涯度过的最奢侈的一个晚上了,舞台、鲜花、荧光棒,还有此起彼伏的尖叫与掌声,每个人都在尽情享受着这难得不用坐在教室里自习的一晚。就在这一晚,从来不懂得什么叫“浪漫”的柯城做出了他这辈子里最浪漫的事。

柯城作为一个响当当的校园乐队的成员,当晚必不可少地站在了那个舞台上献身卖艺,那晚他们演唱了两首歌曲,第二首便是《真的爱你》。柯城并不是乐队的主唱,他负责的本是活动量最大、表现力可能最小的架子鼓部分,而当第一个节目完成之后柯城就与主唱调换了位置,这么值得显耀的事情他之前甚至没有告诉过唐雨棠,目的就是不能让沈婧姝有得知这个消息的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柯城本来就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加上长得又比主唱有型,所以当他背起吉他,站在麦克支架前时,全场传出了晚会开始以来最热烈的欢呼声。当晚最大的高潮也无外乎是由柯城掀起来的,就在歌曲进行到间奏时,他走到了舞台最前方的一个位置,那个位置恰好对准他的班级,唐雨棠和沈婧姝都坐在其中,接着柯城就站在那里说出了他准备已久的话:“虽然有些鲁莽,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这首歌是唱给你的,婧姝。”不用想也知道,当这句肉麻的情话被音箱放大数十倍后传播到校园的各个角落里时,下面的那批青少年观众都爆发出了如何激动的反应。平时,他们轻易不敢在没有三四名同学当电灯泡的情况下谈情说爱,传纸条需要迂回个山路十八弯,男女生之间只要出现一点点被冠为“暧昧”的动作就会引起老师们无限的遐想和担忧,而当下,柯城竟在第一排校领导还没有全部退场的情况下,就说出了如此大胆、如此露骨、如此不可饶恕的情话,真是让台下的年轻一代们大开了眼界,让老一辈过来者们感到了大快人心,更是让他的同窗好友们大吃了一惊。要知道,并不夸张的说,当时他们班的人——大部分正是此时坐在沈婧姝家里的——差不点就把面红耳赤的沈婧姝扔到台上去了,还多亏了唐雨棠和张瑶的奋不顾身,要不然场面必定是更加不可控制,后果也必定会更加不堪设想。

时隔多年,柯城再次唱起这首歌时,也许当初的味道和感情都早已付之东流,但有关青春的美好记忆却不管怎样都不会被无情的时间全部抹煞掉,哪怕他是个比时间还无情的人。不过,在柯城和沈婧姝分道扬镳的六年后,在柯城身旁的女人已变成了沈婧姝昔日情深的姐妹时,以及在今晚这异常敏感的环境中,周围这帮人竟还能向柯城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让他再现当年的经典,还真不愧是一群合格的损友了。柯城唱到一半就将麦克递给了刚刚差点被他夺去初吻的好友,然后向大家做了个“WC”的手势就告退了,自唐雨棠面前走过时他微微低下了头。唐雨棠虽然没想刻意观察他的去向,但她的余光还是不小心地装进了他,看到他从洗手间出来后在楼梯前踌躇了一小下,最终倒是登上了楼梯向沈婧姝的卧室走去了。

那首令人怀念又神伤的经典歌曲还未完结就被人切成了花儿的《嘻唰唰》,于是整个客厅又很快恢复到了先前的癫狂状态。唐雨棠贪恋的往事被牵引出来后就更加不愿在这种落差巨大的氛围里继续待下去,因此趁着众人已将注意力从他们三人身上转移开的这个时候,她也同样离开了客厅。坐在地板上的张瑶眼看着唐雨棠再次走进了餐厅,而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并没有跟过去。简蒿明本有千万个疑问想要讨教唐雨棠或是李落的,可见今晚的张瑶一直很出奇的安静,心里不觉全为她苦闷了起来,也就所以至尾都守在了她身边,没再离开过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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