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令声之后,伴随着破风声,一支支弩箭纷纷射向那群绿林劫匪,转眼间便有十数人中箭倒地。随后伴随着喊杀声,一群身着盔甲的士兵持着兵器杀向了那群强盗。
见到来者是官兵,李从衍松了一口气,然后顿时来了精神,提起干劲继续与面前的敌人搏斗厮杀。
在护卫们和官兵们的两面夹击之下,劫匪们终于被击溃,原本百余人到了最终落荒而逃之时只剩下了十余人,其余的都被斩杀。
击退劫匪后,李从衍将手中的横刀插在地面上,双手置于刀柄上,整个人支着刀大口地喘气休息,同时将目光扫向那群及时前来救援的官兵。结果在这群官兵中,李从衍看到了一位显眼的熟人,刚刚在茶棚相见的那位白衣男子也在这群士兵之中,看来这正是之前那支运盐队伍。
白衣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向那群护卫,对他们进行慰问。此时这支原本有着七八十人的送亲队伍在经历过刚才的血战之后只剩下了二十人,正可谓是损失惨重。护卫们告诉白衣男子他们是魏国公长女的送亲队伍,此次目的地是河中,现如今队伍人手损失惨重,请求能够得到白衣男子的协助。
白衣男子面露难色地告诉他们,他本人很想帮助他们,可是军务在身,不得私自擅离职守,如果他们的送亲队伍肯绕师汴梁的话,他愿意在军务完成之后派遣手下的士兵护送他们前往河中。
虽然绕道汴梁会浪费不少时间,不过在遭受过一波袭击后,安全已经是第一要位的问题了,凭他们二十人恐怕难以经受再一轮的袭击了。好在此次送亲有着比较宽限的到达日期,绕道汴梁也还赶得上婚期。在请示过车轿中的女主人后,他们答应了白衣男子的要求,与他一同南下。
“哟,你这家伙身手相当不错呢!”一只胳膊拍在了李从衍的肩上,同时从身后传来一阵厚沉的声音。李从衍回头一看,正是之前在茶棚中吃霸王餐的大汉,随即笑着回道:“你也很不赖呢!”
在与送亲队的人交谈完毕后,白衣男子向李从衍二人走来,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两位壮士很巧啊,没想到这么快又再次相见了,这也是一种缘分吧。不知两位是否有兴趣同行,赏脸在前方不远处的破庙中共饮几杯呢?我这有酒也有肉哦!”
李从衍和大汉相视一笑,欣然答应白衣男子的提议。于是在稍作整顿之后,一行人便向着南面行进了一会,傍晚时分来到了白衣男子口中的破庙。
这是一座土地庙,虽然年久失修好歹四面有墙,还有屋顶可以遮风避雨,而且土地庙里的院子比较宽敞,能够停下好几辆马车,周围也比较空广,视野空旷,方便晚间士兵们巡逻放哨。
白衣男子让送亲队伍们把马车停在庙内的院子里头,他自己的运盐马车则停在庙外四周,然后命令手下们出去寻找柴火。
太阳渐渐落下地平线,夜幕降临。破庙里头以及四周升起了一堆堆的篝火,破庙正中央的火堆旁坐着白衣男子、李从衍和衣衫破旧的大汉三人。白衣男子拿出了从白天经过的茶棚那买来的一坛酒和一大盘卤牛肉,命士兵将两坛酒和剩下的牛肉送给护卫队的那二十人。然后让他们将剩下的十几坛酒拿下去自个分了。
白衣男子打开酒坛,倒了三碗酒,将其中两碗分别递与李从衍和大汉,然后拿起身前的那碗酒开口对二人说道:“我们萍水相逢也算是一种缘分,来,二位壮士,我敬你们一碗。”三人拿着酒碗相互敬了一下,然后各自痛饮了一大口。之后三人放下酒碗,互相介绍起了自己。
白衣男子首先开口道:“吾姓柴,单名一个荣字,字茂先,邢州柴家庄人士。吾家境本殷实,后中道没落,我自小投奔于姑父姑母,于其家中长大。家姑父因助刘汉高祖登基有功,被佐命授予枢密副史,我也得任命为左监门卫将军。今受命运盐前往邺都军营。”
闻言,李从衍冲着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柴大将军。”
柴荣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敢当,只是因家姑父之功劳才得以为官罢了。”
大汉拿着酒碗回敬道:“我叫张永德,并州阳曲人,家境贫困,又遇蝗灾,现只身前往宋州投奔亲戚。”
柴荣笑道:“自古英雄不问出处,我看张兄弟相貌英朗,日后定会出人头地,不必在意此时的穷困落魄。”
“借你吉言!”张永德听了柴荣的话后,露出了笑容拿起酒碗向柴荣敬酒,这回二人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看到另外两人都以讲述了自己的身世,李从衍也向他们自我介绍道:“在下名叫李从衍,从我相貌上不难看出其实我是沙陀人,自幼父亲去世,因避战乱而移居青州驼山,现为了增加见识而外出游历中。”
“李从衍——还是沙陀人?这可是与李唐愍帝和废帝同辈分的名字啊,难不成阁下与唐明宗有着亲属关系?”柴荣听闻李从衍的话,略微有些惊讶,提出了疑问。
“实不相瞒,明宗正是家父。”李从衍解释道。
“什么,你是皇子?”一旁的张永德听到李从衍承认其与唐明宗的关系后甚是惊讶,一副不可思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从衍。
柴荣盯着李从衍说道:“我听闻明宗共有五子,除四子郑王不知所踪外其余均已去世,想必阁下就是那位不知所踪的郑王吧。”
李从衍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什么郑王啊,早就已经改朝换代了,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介平民罢了。”
张永德感叹道:“这年头蝗灾水害频发,长年战乱不断,朝代更替也甚是频繁。自我有印象以来,就经历了唐、晋、汉三个朝代呢!改朝换代之际,皇族贵胄转眼也会沦落为平民百姓呢!”
柴荣说道:“自黄巢起义以来,狼烟四起,天下战乱不断,人民多年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中原大地朝代变更最是频繁,中间还两次遭受辽人入侵。如今刘汉驱除契丹,光复中原,天下大势趋于稳定。我希望日后能够有机会领兵作战,辅佐君主一统天下,然后修生养民让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能重新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闻言,李从衍称赞道:“想不到柴将军还有如此的雄心壮志呢!”
柴荣眉头略微一蹙,面露少许沮丧之色道:“只可惜自晚唐以来,藩镇割据,骄兵悍将难以受到中央控制,地方叛乱时有发生,公然违抗中央命令的也不在少数。当今圣上年幼难以震慑诸方藩镇,内部都不安稳谈何攘外?依我之见,中央应该挑选全天下的豪勇壮士收入禁军,严加操练,使之凌驾于所有地方军队,成为战争之主力,而削弱藩镇军队转为保境安民和战斗当中的偏师。这样既可攘外又能安内。只可惜如今的我也只是区区一名小将,无力改变这根深蒂固的顽疾,也不知道我这抱负何时才能施展。”
李从衍对道:“柴将军想法固然是好,可是想要实现却相当之难,必须由一位雄主实施方可成功。你想天下藩镇割据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各个节度使拥兵自重,怎肯心甘情愿地将兵力送给中央。若是贸然实施,说不定会引起全天下的藩镇兵变,成为众矢之的呢!”
“这么说来,想必阁下另有高招咯?”柴荣听了李从衍的话后不由得点了点头,然后殷切地看着他期待着下文。
“依我之愚见,想要抑制藩镇的最好方法是大兴科举,弘扬儒学,重用文官,以文御武。当今重武轻文之风盛行,孔孟之道已遭行伍出身的将领们所废弃。若是朝廷改变政策重用文官,从根本上改变人们尚武的风气,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对各路藩镇造成多大影响,不过长此以往,多派遣文官作为州县长官,禁止军队将领干预文官的政治,潜移默化中就可以磨平各个藩镇的棱角。不过凡事也得有个度,过于提拔文官打压武将或许会适得其反呢!”
听着李从衍的话,柴荣不住地点头称赞,时不时地与李从衍进行论述交流,二人相谈甚欢。而张永德在只能一旁默默喝酒吃肉,静静地听着另外二人高谈论阔,他们二人的高深对话根本没有他一个粗人插嘴的余地。
突然间从一旁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二人停止了交谈。三人同时将目光投向掌声传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