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衍和符敏等人来时由于马车、马匹等不便带上船只的原因自东向西由陆路行进,一路上以至于在博州、泽州等地遭遇了许多意外。由于蒲州城就在黄河边上,为了方便以及安全,一行人归途选择了水路。
李从衍坐在船头,双眼注视着水面,感受着拂面而来轻风,心中颇有一番感触。不知不觉间距离他离开青州外出游历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都不知道义父以及师父他们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此刻他真恨不得自己的背上能长出一对翅膀,立马飞回千里之外的青州看望亲友们。
“二哥,你怎么独自一个人坐在船头吹风呢,当心着凉啊!”李从衍的身后传出张永德那爽朗的笑声。
李从衍嘴角微扬,摆了摆头道:“船舱里头太闷,出来透透气,看着两岸的风景,我心情舒畅多了。”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另一个声音从李从衍身后传出,随后张永德和赵匡胤二人一左一右分别在李从衍身旁坐下。三人并肩坐于船头观看浪花和岸景。
突然间赵匡胤手握一个小坛子向李从衍递了过去。
李从衍先是一愣,疑惑道:“赵兄,这是——”
赵匡胤微微一笑道:“蒲州盛产美酒,这是蒲州最为有名的桑落酒。”
“哦,是吗?那我可得好好品尝一番。”李从衍看着手中的酒坛笑道。
张永德略带惊疑地看向赵匡胤,问道:“匡胤,你难道以前在蒲州居住过吗?你怎么对蒲州的特产如此了解啊?桑落酒我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呢!”
“算是吧!”赵匡胤闻言低下了头,对张永德敷衍道。
李从衍深知其中缘由,看了身旁的赵匡胤一眼,不由分说打开坛盖,闻了一下,做出惊讶的表情咂着嘴将话题岔开道:“嗯,这酒真厉害!香醑之色,清白若漆奖焉。别调氛氲,不与它同,兰熏麝越,自成馨逸。当真是好酒啊!”
“是诶。隔着老远我也闻到了酒香呢!”张永德在鼻子前煽动手指,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打趣地说道。
李从衍将酒坛拿到胸前大大地喝了一满口,擦了擦嘴,看着船头摆放着的几盆菊花盆栽,感慨道:“蒲城桑落酒,灞岸菊花秋。愿持河朔饮,分劝东陵侯。真不愧是先朝的御贡佳酿,诗人庚信不远千里前往蒲州讨酒的心境只有亲自喝了这桑落酒才能得到切身体会啊。”
“哟,想不到二哥还懂诗词呢!这酒当真如此好喝吗?”张永德一把夺过李从衍手中的酒坛,笑着喝了一口道,惊讶道:“唔——真是好酒呢!一点也不比我们昨晚在帅帐之中喝的御酒差呢!匡胤啊,这酒你带了多少坛啊?今晚我们好好畅饮一番!”
赵匡胤摇了摇头,苦笑道:“这酒价格不菲,我一个区区大头兵,能够搞到一坛已是不易,哪买得起好几坛呢?等在下日后有钱了定当请张大人畅饮桑落酒。”
闻言,张永德略微有些失落,沉声道:“好吧,那我就先行谢过了。匡胤啊,你我年纪相差不大,算起来你似乎还比我长一岁呢,更何况你还是我二哥的好友。你以后别整日张大人张大人地叫我,你直接叫我永德就好了。”
听了张永德的话,赵匡胤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你我虽然年纪差别不大,但是身份地位却有差异。您是军官,又是郭将军的乘龙快婿,日后定然飞黄腾达,而我只不过是一介无名小卒,哪敢直呼大人名讳!”
“喂,你这样未免也太扫兴了吧。”张永德有些不满道。
“永德,其实赵兄说得对,你现在为朝廷办事,各种繁文缛节都是不可避免的,做官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你可要好好学习为官之道啊。比如在军中,你私下里可以叫郭将军老泰山,但是在正式场合还是称他郭将军为宜。”李从衍对张永德说教道。
“啊,当个官还要那么麻烦啊?整日说各种难懂又绕舌头的客套那简直比战场冒着箭矢冲锋还要困难啊,早知道我还不如继续当一个平民老百姓呢!”张永德委屈道。
闻言,李从衍面色一沉道:“这话你小子可别在郭将军面前讲啊,郭将军有心栽培你,保举你为官,你说这样的话可是会伤他心的。”
张永德摆摆手道:“这还用你说吗?我又不是傻子,什么话可以讲什么话不能讲我还是知道的。对了,二哥,我听别人讲在日常礼尚往来时称呼同僚们不能用名而是用字,已经有好几个同僚向我询问别字,而我一个粗人压根就没有,要不你给取去一个呗!”张永德一脸期待地看着李从衍。
“别字吗?”李从衍思索片刻后说道,“你名叫永德,寓为永远的品德,胸抱德行持续一生,不如你的别字就叫抱一如何?”
“抱一?这个别字好!不仅好记,字还好写,最适合我了!谢谢你,二哥!”张永德笑着对李从衍感谢道。
“李兄,在下也尚未取字,要不你也给我取一个?”坐于李从衍另一侧的赵匡胤突然开口对其说道。
“赵兄你也求个别字啊,让我好好想想——”李从衍低着头对赵匡胤的名字进行解析,“胤这个字,从肉,从八,从幺。肉表示血统关系,幺表示重叠,八表示延长。合起来表示后代。赵兄,估计伯父替你取这个名是希望你能够为赵家继承香火,开枝散叶。你是否是家中长子?又或者是独子?”
赵匡胤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家中此子,只不过长兄赵匡济幼年早幺,因此父母对我抱有很高的期待,在下虽非长子却承担着长子的义务。同时直到十二年后我的弟弟匡义才出世,我本来差点就是家中独子呢!现在回想自己当初的任性妄为,真是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呢!李兄仅凭在下之名就对在下家中之事猜测到如此地步,在下佩服佩服!”
“这样啊。”李从衍点头道,“那么我给赵兄你取字元朗如何?赵兄以前虽然任性妄为,但是如今已经浪子回头,日后定然会有柳暗花明之势。”
赵匡胤抱拳道:“谢李兄吉言。元朗——挺不错的别字呢!”赵匡胤轻念了遍李从衍刚替自己取的字,满意地笑道。
三人在船头迎着微风边说笑边轮流喝着赵匡胤所带来的那小坛桑落酒,一时间倒是好不快活。
不知不觉间,三人就在船头待到太阳落山。
“三位,你们还打算在船头杵多久啊?你们再不会船舱,饭可是要凉了哦!来的最晚的人饭后整桌子!”符敏走出船舱,对三人吆喝道。
“啊,那可不行!”张永德闻言连忙起身一溜烟地往船舱里头跑去。
“李兄,抱歉咯!”赵匡胤对着身旁的李从衍微微一笑,向后一记翻身,用手撑住地面扭动身躯,整个人便稳稳地站在地上。然后纵身几个箭步便跑入船舱。
“呵呵——这两个家伙。”李从衍转过身看着转眼间就从自己身边逃离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二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将目光看向朝自己行来的符敏。
符敏嘴角含笑慢步走道李从衍跟前,温柔地问道:“李大哥,你怎么还不起身去吃饭啊?”
李从衍努了努嘴,自嘲道:“反正我都注定整桌子了,早一点起身晚一点起身,又有什么分别。”
符敏并没有因为话而生气,她在李从衍的身前蹲坐下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李大哥,我有话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