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姓青年就这么一手端着碗一手吃夜宵,无论他右手怎么动,左手都是那么稳,连碗里满满的水都没有洒出来。这一手就让姜穆大为赞叹了,光说这手在姜穆心里他就已经是称得上能人异士四个字了,还真不是谁都可以像他那样一只手稳如泰山一只手动若疾风的。当然了,他相信光凭这个马建国还不还说他能和自己聊得到一起,毕竟两个人所做的职业不一样,怎么聊?看来答案,可能就在他身后的那几个人身上了,在姜穆心里也有一个想法,只不过不太确定而已。
就在姜穆打量那几个穿着相同款式的连帽衫,头上套着帽子,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的时候带来的起伏都看不到。更加吸引姜穆注意力的是那套衣服,黑色的底色,前面图案非常花哨,也不知道是不是荧光材料做的,在月光下泛着淡红色和淡黄色的光芒。
尽管图案红黄交织,但是在姜穆的眼里分明就是黄线为底,红线为字,写着“敕令”。
这个发现让姜穆心中一定,看来想的就是那个没错了。这么想着姜穆就靠到第一个人身边,弯腰想要看看那人的脸。他刚弯腰,就看见那个人抖了一下,头缓缓抬起。这一幕让姜穆的瞳孔收缩,却不敢眨眼,他心里也是蛮紧张的,难道自己猜错了?盯……
那人的头抬起来,让看清楚的姜穆表情一僵,那人的脸上还带着一个黄色底色的面具,不同于普通的面具,这个面具是没有开眼睛的,眼睛的位置密封,一整个面具都是黄色,中间画着符箓,至于符箓的意思姜穆没认出来,感觉和他掌握的都不一样。
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姜穆,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讪笑着转过身。那个秦姓青年已经吃完了夜宵,手里重新拿着那个飘在空中的幡,对着姜穆笑。姜穆还想说些什么,那个青年却先开了口:“我第一次看见有给我送东西的人这么淡定的打量我的客人,你可真有意思。”
“我想你就是传说中‘赶尸人’吧。”姜穆现在已经很笃定了,如果这都不是,那么姜穆这么多年小说电影电视剧都白看了!天师传承里对这个职业记载也少,就算比普通人都知道的多,也多的有限。不然他也不至于花那么多时间才能确定这个秦姓青年的身份了。
“你的表现真有意思,平时勾魂使来接应我们的时候看我们的眼神都怪怪的,而你只有那种好奇。”青年感觉姜穆的反应相当与众不同,第一次看见根本不怕他和他的“客人”的人,也许这就是这里的勾魂使负责人派他来的原因了吧。
青年没有反对,也就是说姜穆说对了。这么想想姜穆还是有点小激动的,历代天师也算走遍炎黄大地了,肯定也遇到过赶尸人,但是却没有多少记载,无非就是对方敝帚自珍之类的,在当时自己的传承秘技自然是没有必要和别人说那么多,保持神秘才能更好的给自己创造利益嘛。
但是到了现代这倒是显得没有那么必要了,信息的交流才能让技艺得到进步,君不见现在这个秦姓青年的客人,显然没有穿着传统寿衣之类的,而且用面具而不是贴符也更贴合了现代,再加上一般晚上才赶路,所以被发现的几率就更小了。这些进步无一不说明人家业在进步。
而且这个青年好像蛮好说话的样子,不妨多问问关于赶尸人的事情,也算是补充天师传承里的知识了。
想了一下还是觉得问问题应该从称呼开始,于是姜穆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姜穆,开法器铺的,也算是个半路出家的道士。”
青年听了姜穆的自我介绍笑了,他好像很喜欢笑:“开法器铺的为什么会让你来送东西啊,哈哈,好奇怪,还有半路出家的道士是什么意思,还能半路出家的吗,我以为要和我们一样从娃娃抓起呢?”
姜穆只好跟他说原本他并不是天师,在大学毕业之后为了继承外公的店铺才开始修习外公留下的东西,所以才说是半路出家的道士。话里半真半假,这不能怪姜穆骗他,天师传承这种事情不可能随便和人说,何况姜穆也不算乱说,天师也是道士嘛,只不过是厉害“一点”的道士。
青年听了姜穆的解释之后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他的回忆,他开始给姜穆讲起了他的故事。
他的名字是秦继灵,这个继字,代表这他父亲的期望,不,是全家的期望。从小他就同尸体打交道,不是培养杀手的那种打交道。而是习惯,然后,操纵。赶尸人的秘技在于一个“赶”字,一身的本事全在“赶”字上,所以别的孩子在玩玩具的时候他把尸体当玩具,别人在玩游戏的时候,操纵尸体就是他的游戏。
久而久之他便讨厌这份责任,甚至讨厌生在这个家里。终于在初中人最中二的时候,他跑了。一跑就是三年,一个初中生,离家出走三年,没有钱是怎么过的?他是幸运的,有个面店老板收留了他,让他这三年里有吃有住,代价只是帮帮可有可无的忙,明明只是普通的斟茶送水他都非常高兴,他觉得这比他学习的东西有意思多了。
直到那个面店老板病了,是癌症,而且是晚期。在老板的弥留之际他问了老板,为什么明知道自己要死了,还那么高兴?如果不是这次病倒他甚至不知道老板有病。
老板只是笑着告诉他:“难道你哭就能不死吗,我活着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打算活着走啊。”
“你知道吗,老板我啊,其实不是本地人,年轻的时候来到了这里闯荡,有了家庭,也没有回去的打算,等到老到现在这样了,才发现原来我只是人走了,心一直还在家乡呢,我也想我家里人了,我真是……好想回去啊,哪怕是把我葬在家乡也好啊。”老人躺在床上似乎陷入了回忆里,眼中的泪水流淌了下来却还不自知。